神嘿然冷笑:“亲手杀死平生最要好的朋友,无有半丝犹豫,比挫骨扬灰还要狠的斩绝轮回,叫同道也敬而远之,这便是你口中有情的她!”

神将遽然出声,他终还是没有独自离去,而是随着步惊云聂风二人进入了帐后:“她哪里去了?”神绝无可能在这瞬息便杀死了月明曜,他若真有这个本事,先前便不会给月明曜一刀断指,更被逼退到此处。

此时归无刀光芒已失,众人纷纷睁开眼睛,见月明曜的境况都是一惊,听到神的话,更加不寒而栗。若是落在神手中,连死亡都变成了奢望。

神嗤笑一声:“凡人的想法。她便是晶莹清高如高山雪,也只是未曾真正到生死关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但凡享受过长生,便绝不会为无谓的想法舍弃生命。”

敢于自尊为神,需要多么鹤立鸡群的智慧及勇气,又需要多么强的自信和可怕的自大心!而被人敬称为神,又该是多么出类拔萃、超乎众人的能人俊杰?

无论神的言语有多么诡异,他所要做的,是不为这些所动摇,在做阿铁的五年中,他遗失了步惊云这个名字,但现在他已经重拾了回来,神是神,他是他,他才是——步!惊!云!

对视一眼,两人的气势亦悄然转换,步惊云是你强我也强,全身功力凝聚,拼尽浑身一分力,昂首向前踏步!聂风是你强任你强,展开鬼步,避实就虚,巧妙避开气势最强之锋,从容而前。

“好好享受你最后两个时辰拥有思想的时光,这就是不自量力想要挑战本神的下场。”

神徐徐道:“……是这样么?神母、神姬、神将还有二神官,悉数背叛了我,为何你,还能如此忠心?”

不得不说,她这样的装束,令步惊云、聂风还有神将感觉好受许多,虽然心理上还有些别扭,但总算不用直面她的脸而不时因为想起另外两个人而产生错乱感。

而如知晓步惊云另外一个名字的人,无论是无名还是不虚,更是鲜明的反对。

“这个希望的确是渺茫,但在五十年前,却有了转机。”

“这次且先看你们能做到何等地步?”

但对秦霜,他知是瞒不过的,一开始便说了个完全。他也不是忠心,只是十分清楚自己的地位,该听什么,说什么,做什么……秦霜既如此吩咐,他当然服从。虽然奉了雄霸密令,但若真对雄霸忠心过头,事无巨细皆暗中通禀,他早就不知道消失在哪个角落。

她要和他了断,不是不愿见,而是用她的方式成全……成全他和雪缘!

步惊云冷然道:“不错。”

“现在,我只要你告诉我搜神宫在哪里,至于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管!”

“既然如此,你更应该注意身体,想必雪缘姑娘醒来后,也不希望看到你为了救她而不顾惜自己……”

秦霜轻轻笑起来,的确,有时候何必想那么远,为那些尚未发生的事忧心忡忡。即便以她的能力,亦只能做到某些事而不是所有事。对于法智而言,是并不需要将所有的责任担在自己肩头,完成师祖的意愿已经足矣。

聂风伸手按住他:“这里是灵隐寺,你先不要动,不要让伤口再度迸裂,幸而神母和白情到得及时……”这一次真是险及,那道伤险险贴着心脏,精准得叫人骇叹,不过最危险的还是因为流血过多,被带回来的时候,几乎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

或许她过于苛责月明曜了。没有历经轮回,月明曜只是残存于身体的意念衍生出的灵魂,纵然拥有相同的记忆,但魂魄并不完整,睁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同源而出的她,身体柔弱但神魂强大,完全相反的特质,不止是月明曜想要她来补完自身,她亦渴望艳羡想要回到那具曾无比熟悉的身体……不然不会下意识便用出了天魔法门去窥测对方的灵魂……

“没有人可以和另外一个人永远在一起。”秦霜浅浅一笑,“我原本以为步惊云会在我身边,直到死的那一日……现下知道了世事无常,人心更易变。”

聂风沉默片刻,轻声一叹:“雪缘姑娘,是一个痴心的好女子……这种与至爱别离的痛苦……世间情深缘浅的事实在太多,如果可以成全……”

窗外雨声嘈杂,暴雨之下,钱塘江潮暴涌,来势汹汹,水漫金山寺,阖寺僧侣无一幸免,包括那个人小鬼大,明知赴死亦没有退缩,念经到最后一刻的法华小和尚。得知金山寺惨况,法智两行老泪扑簌簌落下,喃喃诵经,却未出一言抱怨。神母也没有提起法海留下的那四句警言,只是望着暴雨出神。

“你情愿看着神姬的‘死相’,可是觉得,同样的脸,你放不下的还是那个谁?”

她,只认强者!

但是,天要压制,人就要反抗!

神母信了他,让他背负着雪缘来到雷峰塔,却没想到和秦霜、聂风狭路相逢!

秦霜微微一笑:“我原本想借无双城那两个人加上神将凑成三牲祭天,如此我们便无需下去。不过现在神将未死,那么这便是我不能逃避的一战!”

神将一怔,随即狞声道:“你知道本神将去寻步惊云的麻烦?!”

白情一惊,她见大神官和神将出现在这里,心中已有了不妙的预感,连忙追问:“你做了什么?”

黄昏的残阳映照在雷锋塔上,将塔身照得一片血红,晚风吹起秦霜的衣袂,更显出她弱不胜衣,似将乘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