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惊云默默地听,忽然道:“那次那一招,用的是谁的剑法?”

虽然秦霜所习的“天霜拳”与“排云掌”大相迳庭,两者所练的内家真气亦大有分别,但此二大武学皆出雄霸的“三绝”,归根究底,练功时遇上的障碍,甚至走火入魔的情况也如出一辙,颇多经验可以借鉴。

孔慈有些责备地看了秦霜一眼,霜小姐呀,你那么聪明,怎么却总是缺乏常识呢?虽说阿云身体很壮实,但是这样淋着也会生病啊:“霜小姐,这雨越下越大,一时也止不了,云少爷浑身都湿透了,您不让他进天霜阁坐坐吗?都到门口了。”

雄霸只用三招便轻描淡写地打倒了霍家父子,让他知道他和雄霸之间的武功差距是如何之大。而雄霸之前,更有一个神秘莫测的秦霜,仿佛随时能看穿人心的双瞳更让人绝望。

轻轻一笑:“不必那般麻烦,这人头既是云师弟提来,便也还让他处理罢。”

孔慈不能理解,但秦霜已经闭上了眼睛。

步惊云看着她眼泪一滴滴滴下来,这个善良的女孩子,她为自己哭,也为他还有她哭。她却不知道自己和她的霜小姐都是无泪的人。他笨拙地伸出手去,似乎想为她擦去眼泪,不妨一滴泪落在手上,他的手很冷,而这滴泪却是温热。

你要的,我便给你。

她站起来时,他不自禁去追寻她的双眼。他想看她是感觉意外,还是羞恼,甚至哪怕是愤怒也好,可是她偏偏只是漫不经心地一指。那一刻,他真情愿她一声令下,让人杀了他。

不禁叹道:“霜儿真是奇才,天霜拳在她手中真是青出于蓝,竟有这种用法,也亏她想得出来。不过她内息不足,开始势如破竹,只怕后劲不足。”

说完也不要人扶,自己跳下台去,人群自动为她让开路,看着这个白衣染血的小女孩,脊背笔直,神态平静,一步步走出三分校场。有期待,有欣喜,有疑虑,不一而足。惟有步惊云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秦霜,直到再也看不见秦霜的背影,也不见她回头看他一眼。倒是周围人纷纷射来你死定了的眼神。

雄霸越说越气:“一个霍家庄算什么?在师父心中,你比百个千个霍家庄重要。完不成任务怕什么,我只要你好好回来,不是要你去以身犯险!”

文丑丑一惊,雄霸冷冽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忙跪着道:“是,是,小的这就派人,不,小的亲自去接霜小姐,让她去三分校场等帮主。”

他一步步向那把木架托着的剑走去,那种莫名的感觉,让他惴惴不安,却又诱惑着他不由自主走近。这柄剑的剑气看来并不欢迎他,它那浩然正气,似是在抗拒着他一身的戾气。正因这柄剑在抗拒,更激发起霍惊觉那股狠劲,他忽然咬紧牙根冲前,闪电提起那柄宝剑!

千载前,大剑师为了延迟大劫铸造了英雄剑,却要它龙潜于渊直到命定匹配的那一人到来。他不曾注意到铸剑时一点晨曦落入剑中,它潜藏在剑心中,看着英雄剑成为世上最坚硬、最不屈、最正义、最有气节的英雄之剑,正气凛然,名至实归。而它依然寂寞等待,直到一柄纯净无暇的剑到来。

而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胜过剑晨!

“那你的目标是什么呢?”秦霜仿佛有了点兴趣。

秦霜笑意更浓,声音更柔:“睡吧,睡吧,睡着了一切都会好了……”

她前世随意记下的魔道绝学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无害,只是那时她道心如玉,道法精深,悉数镇压。今生道法尽废,她不得已转而修行她原本以为的小技剑道,其他那些所谓的小技也悄然泛起,不经意地对她也有了影响。

无名温言道:“惊觉,你也去洗洗,也换件晨儿的衣服罢,明日,我去市集上给你们买。”

剑晨本还担心她怕苦,没想到她接过去一口喝下,只是似乎喝得太急,呛咳起来,小手捂住嘴,俯在床边,不让药汁污了衣裳。

此言一出,雪暗天若不是知道黑衣汉子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几乎要立时冲上去和他拼命。若被人带走霜小姐,天下之大,他也断无活路。

白衣小孩望向黑衣汉子,见师父点点头,将怀中小孩放下。他其实也是跃跃欲试,练剑那么久,从未和外人交过手。少年心性,又有哪个不好胜的。拔出剑:“好,我们就比剑,对了,我叫剑晨,剑道的剑,晨曦的晨,我师父剑法天下第一,你可不要说我欺负你。”

秦霜恍然:“我不过是想找铸剑师步渊亭,他死了,他的妻儿改嫁给谁,在哪里,是不是我们今天要杀的目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秦霜浅浅一笑,明明天真明媚,却让雪暗天感觉说不出的寒意,“就算我们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

雪暗天知趣地拿出银子,只是纳闷跑这么老远,难道就为买烧饼?难不成这摊子的烧饼特别味美,雪暗天很有让卖饼大娘额外再卖给自己两个的冲动。

反是她走后,文丑丑焦虑地道:“帮主啊,霜小姐年纪这般小,从未杀过人、见过血,连江湖都没有走过,这样子是不是太操切了些?”

如今重生,囿于身体,加上雄霸的别有用心,帮里能和她说上几句话的也就文丑丑。帮外,天可怜见,她也就只是去乐山那一次,和断浪、聂风说过几句,差点要了前者的命,然后又差点送了自己的命。

秦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传闻泥菩萨善长易容,不知这是否是他的真面目?

但是毫无所望,也是最难驾驭。一有不对,便会毫无留恋,远飃而去。惟有厚结恩义,以收其心。如今看来,倒是卓有成效。但是,想要让秦霜帮手更多,怕她也是另有想法。

自来这个世界,虽然起初受到父母厌弃,但毕竟供衣有食,更遇到隐居的铸剑师,顺利修成心剑,即使被遗弃,也旋即被雄霸收养,受尽宠爱,诸事无忧。可说是如同前世一般,她实是顺利到极点。

聂人王也不回头,挥刀后击,雄霸掌势微侧,击中聂人王肩头,聂人王吐出一口血,身子前扑,顺手抓起聂风,展开轻功,竟是直接逃走了。

断浪本来已经感到委屈,又听秦霜这般说,愤愤地嚷道:“不好便不好,不就是要摔死我么?我爹会为我报仇的,要你这般假惺惺。”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但这一次断浪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站起身,一边闪避掷来的石子,一边嚷道:“你们……胡说些什么?”

室内一片寂静,都等着秦霜表态,被死奴揪着脖颈的断浪也眼巴巴望着秦霜,适才一摔,让他知晓了厉害,再不敢说话。在他的年纪,自不明白为什么雄霸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更不明白为什么秦霜会低下头去,迟迟不应。只知道自己的小命就系在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一点头之间。

雄霸笑道:“乖徒儿,难道你对师父后日决战信心不足?”

秦霜这副清清淡淡的样子,雄霸早已习惯,自建天下会以来,他威权日重,他驭下手段又严,手下畏惧日深,也只有秦霜始终如一,总让他感觉自然舒心。拍拍秦霜的肩:“本拟多教你几天,不想你如此聪慧,半日便全部授完。不过你也只是记住,真正要能用还需下苦功夫。为师为一月后决斗计,要闭关一段时日,你下去后自行练习,如有不妥或任何疑问,便即停下,待为师出关后,会为你解惑。”微一停顿,看向秦霜腰际,“这便是你选的剑么?怎么没有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