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明珠料想的一样,丫鬟最后在小厨房里找到了秦家二老以及伺候的丫鬟婆子。

很犹豫的样子,才小声问晚榆:“那我说了姐姐不可以告诉别人。”

只要太子开口,宣元帝能立刻给太子指婚,只是太子当时顾念着与四皇子的兄弟之情,而现在又顾忌秦晚榆的名声。

暗中使劲,好在四皇子确实喝醉的厉害,轻而易举的就被丁侯爷拉开了,阿福忙上前搀扶住四皇子,嗓子尖声尖气:“劳烦侯爷,殿下也该回宫了。”

丰宜院里,晚榆坐在厢房里,挑了点脂膏抹在手背上,一股淡淡的月季香味便散了出来。

“箜哥儿,怎么来这里?”晚榆见他领子略有些歪,抬手替他整了整衣领,轻声的问。

她院子里的丫鬟,说主母的闲话,这像什么样子,继母与继女之间本就关系微妙,旁的人只会说她管教不严。

向太子哭诉了一番,偷偷想要看着太子的表情,果然就见太子脸上的笑越发深了,就跟平时看戏似得,只得苦恼着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小沙弥早已领着程锦、晚榆一行人到一间禅房略作休息,禅房布置简单,一张四四方法的木桌,墙边砌着炕,程锦命丫鬟婆子抱来毯子软垫等物铺开,免得待会儿累了不好歇息。

他口中还算好玩的道晏和尚也只是面带微笑,依然是宝相庄严,远在红尘之外。

皇宫的暖心阁里,宣元帝望着自己面前的两个儿子,太子立在身边,沉静内敛,四皇子跪着,面上的表情与太子如出一辙。

心中虽然有一点不耐,脸上却带着得体的笑容,目光转向许家两位老人:“还是岳母考虑周全。既然二老也在,我便直说了,今天来确实是为了明珠。小锦与女儿骨肉分离数年,日思夜想,寝食难安。离京的时候,小锦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把明珠带回京城。希望二老成全她们母女之情,我在此告罪了。”

他们姐弟俩至今没有改口称呼母亲,仍旧唤一声继夫人,便是程锦刚刚进门的时候,秦籍闹腾的厉害,几乎要掀翻整个秦府,不准改口。

“用完午饭之后收拾一下,我领着你们去朱雀门外街买磨喝乐。”程锦这些日子心情倒是不错的,既然是乞巧节,也该让孩子们开开心心的乐一乐。

“娘说的是,我正好饿了,咱们一边吃一边说。”秦咏臻顺着秦老太太的话说,伸手搀扶着,慢慢的朝膳厅里走。

秦晚柔轻轻吩咐了一声:“鸳鸯,奉上香火钱。”

“容臣女告罪,当时寒潭疾风骤雨,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臣女听到四殿下落水的声音,心中其实十分害怕,并没有立即下水救人。”晚榆的样子好像被吓到了,原本有些红润的小脸一下子就惨白起来,说着好像十分怕四皇子怪罪的样子,低下头,清亮的嗓音也微微有些发颤。

“珠珠过来我身边坐。”程老太太的眼神些许不舍和忧愁,最后的声音里竟然带了点叹息,朝自己疼爱的十三年的外孙女儿招招手。

本来就知道明珠是一定被带走的,见秦咏臻这样的态度,两位老人心里反而有些底了。至少明珠日后住在秦家,总比在这小地方要有出息。

突然想起在镇国寺的时候,秦晚柔一反平日温柔低调,在四皇子面前颇为打眼的出众姿态,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程锦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她一个家眷,与这些皇子连见面的不曾有,哪里知晓这四皇子是这样一个性情,也显得太反复无常了些,在怎么说珠珠也是救了他的性命。

她的脚僵硬又麻木,没有控制好力道,膝盖重重的磕在地上,疼的她差点想要掉眼泪,委屈从心底涌了上来,遇到这个四皇子好像就没有什么好事。

程锦亲自喂了她一粒果脯叫她甜甜嘴,方才说正事:“你来京城的时间不长,许多的规矩与家里不一样。我特地去请了位稳重的教养嬷嬷来,你可要用心的好好学,将那些人情往来规矩礼数都吃透了,日后出门交际也不会叫人看轻了去。”

尤其秦家二老出门做客,更是闹了不少笑话,让姐弟两人深感丢脸,越发相处不起来。直到程锦嫁了进来,从中调解劝说,才叫家里和睦起来。

不一会儿小沙弥端来了素斋,香菇面筋、八宝炒糖菜、栗子素鸡、烧素肝尖,春笋煨豆腐……滋味极鲜美,晚榆吃一口浓油酱赤栗子素鸡,味道竟然与真鸡肉别无二致,也不晓得镇国寺的和尚怎么做到的。

早饭之后,程老太太心里藏着事儿,叮嘱许明珠今儿不许出门,待会儿亲家要来。

与秦晚柔站在一起的便是秦咏臻的嫡长子秦籍。五官比姐姐还俊秀出众,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双桃花眼,带着欲说还休的风流深情,只是年纪尚小,才十二岁,身形尚未长开,犹带着稚嫩。

“后来与小蕴成亲,我们也是琴瑟和鸣,只是小蕴身体单薄,她逝去之后,我本是没有再娶填房的打算。”秦咏臻神色平静,平陵侯府的嫡出小姐自然不是无缘无故的看上他的。

秦老太太想了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的慈祥的笑,招手让明珠过去:“原来是小珠珠啊,你小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快过来奶奶看看。”

终于上了船,林姨娘才松了一口气,觉得膝盖疼的厉害,忙唤小丫鬟拿跌打药膏来。

作为俘虏的时候他与母亲儿子相依为命,成为了太子之后,他依然只能与母亲儿子相依为命。

御膳房这是将陈酒给摆了上来?

“娘娘这般关怀晚柔是晚柔之幸,晚柔不愿意做让娘娘为难的事情的。”秦晚柔一脸的感激涕零。

吩咐完她领着身边的丫鬟坐着马车赶回府里,准备加派人手继续出来寻找。

“珠珠,牵好箜哥儿的手。”程锦特地叮嘱了一声,晚榆点点头,握住了箜哥儿的小胖手。两人身后跟着丫鬟和小厮,将行人隔开来,倒是没有挤着。

“小姐!求小姐开恩。”腊梅这下才知道晚榆竟然说撵她就撵她,膝行抱着了晚榆的腿,登时痛哭起来。

“姐姐,我想找娘亲,下次再去看金鱼好不好。”秦箜眨了眨眼睛,停下来脚步,看着秦籍的背影从六角门消失离开,咬着唇,随即又抬头看着晚榆。

程锦觉得没什么意思,只板着一张脸,点了点头。秦籍不会觉得自讨没趣,便告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臣女当时脑子乱成一团,心里催促着你会凫水,快去救人,又恐自己身单力薄,若是没能将人救出来,反而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当时臣女天人交战,整个人害怕极了,臣女当时真的很怕……很怕死。”晚榆绞着发白的手指,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声音显得有些飘忽,叫众人都听出了她当时的恐惧和为难,不由得点头,这还是半大孩子呢,谁不怕死啊,难怪会这般纠结。

因为进宫去拜见皇后娘娘,程锦亲自挑了茜红色月季妆花褙子,愈发显得晚榆唇红齿白,头发用景泰蓝镶红珊瑚串珠缠绕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很讨人喜欢。

腊梅这个时候掀开帘子进来,手里还捧着雪梨糖,娇俏的小脸兴奋极了,带着红晕:“小姐,老爷遣人送来了许多贵重的礼品呢。小姐要不要绣点什么送给老爷,以示孝心。”

蒲团上坐着的道晏和尚轻声念着佛经,声音扩散在偏殿里,显得空灵庄严。四皇子没有打扰他念经,他觉得道晏很有意思,这般出众的相貌,虽然念佛,他却看出道晏心中其实并不信佛,与其说是佛僧,倒不如说是蛊惑人心的妖僧。

“先回府。”程锦见自家的嬷嬷担忧的样子,摇摇头,亲自扶着晚榆上了马车。

本分?这话说的好像与伺在他身边的那些宫女太监没有什么两样。四皇子的笑容稍稍淡了下去,他有些不满,只觉得他想听的回答不是这样的,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奋不顾身的,脑海中闪过什么,他却没有抓住。

秦籍被挣脱的手突兀的抬在半空中,看着消失在他眼前的晚榆,心里涌起了悔恨交加的情绪,要是他今天没有来看什么风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