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芳依然丽动人,但脸上少了几分柔和,多了几分肃穆,让我一时也拿她不准,所以我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近。

“还有,我打算中止婚礼进程。”这一句才真正使张冀云镇住,他震惊地看着郑耀扬,然后低下头有些颓丧。很久才说:“芳姐知道了吗?”

“别把别人都当傻子,并不只有你一个人晓得感情。”我的语气生硬,但还是说了,表情有些尴尬。

我走过去夺过他的烟吸了口,然后扔出去:“现在每个地方都在禁烟。”

“我有说过一定会来吗?”侧过身子从他旁边经过。

“你现在还不够清静?”他笑得不怀好意,但随即又说,“你看了秀芳刊在五家华人报纸上的启示了吧?想不到你还挺会笼络人心的,他们要你去观礼,耀扬明着不跟我讨人,心里却也认定我刻薄你。现在我也想通,毕竟是你帮我说服耀扬加入成业,我这个人奖惩分明,测试你这段时间,也知道你并无二心和破坏欲,就不打算再为难你。不如,你去香港露个脸,让耀扬知道一下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我也盯着他,并无表示意见。

“行了你!”我不再看他,“有些事也要懂得适可而止。”

“你的言论很伟大,但恕我不能接受。”他这样说。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管?为什么不干脆坚守你的原则到底?”我整个人激动起来,“你以为这是帮我?你凭什么这么以为!”

“莉蒂亚好吗?”我淡定地笑。

“我会觉得很恶心。”他很坦白。

我继续舔他,他仰起头来,像是倦慵的狮子,充分体验着我带给他的磨人快感,舒服地发出低沉的闷哼。我笑:“享受每一个让自己愉快的瞬间,是不是你做人的信条?”

“洗澡。”如果我再说要去外边,八成迎接我的又是一场恶战。

“我把协议带走了。”他在客厅嚷了一声。

“你找我?”最终是他先开的口。

我猛地站起来,隐忍着愤怒瞪着他,甩下一张大票,留下一脸若有所思的郑耀扬走了。

看我被整得灰头土脸,他郑耀扬就浑身舒爽。看来是太久没有出现好玩具供他消遣了,我属于自投罗网型,没有办法避免衰事,但风险始终与机遇并存。

十分钟,如果真只有十分钟的话,我想我会很感激。任这野蛮男人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本来远远超出我陈硕的容忍度,衬衣已经被扯到手肘处,可心理上在瞬间有了化学效应,脑子里蹦出来正末那句“能用上的,都别浪费”。

但我没有想到,倒霉的事会这么快临到头,当然还有主角郑耀扬。

“先生,一共四百六十八港币。”

“浑蛋。”我低咒。

他悠悠开口:“如果你肯定,今晚十一点到丽月宫十楼305套间,我想,这回不必请人帮你带路了吧。”

一个高大的人影上台去,光看身形和下巴轮廓就知道是个成熟漂亮的男人,大家不禁兴奋地起哄,呼喊得更热烈,口哨声不断,都猜测起接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娱乐大家的另一位被整人士是哪位。

机场外看见两部显眼的黑色宾利,每辆车边上立两个保镖,有个西装革履、面貌温文的年轻人迎上来,亲热地与我握一记手。

我知道这一关目前是必须过了,比我想象中的要提前一些,如果一直逃避下去,结果不会比现在好。我就是需要等候时机,彻底解决问题。

郑耀扬会怎么做?他会怎么做?怎么做?他会如何表态?张守辉会怎样诋毁我我不在乎,只是我太不希望郑耀扬和老头子硬碰硬,毕竟他已经过了可以单枪匹马干的时候了,现在身负重责,他会为了宙风妥协,他会为了我妥协,这点我知道,但我不知道他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我第一次感觉有些茫然。

当然更令我茫然的事发生了,那是一周半后的一个午夜,来正末突然让人送进来一份报纸,居中位置竟然刊登着郑耀扬和徐秀芳的婚礼照片,我完全怔住。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又坐下来,将微颤的手捂上脸,静默地感觉着时间在一点一点分裂自己,那是对我的惩罚。郑耀扬……你和我之间到底还有多少距离?

62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震得有些蒙了,等一冷静下来,却开始毛躁地在房里来回走动。

不对,肯定不对!他不会不给我一个解释就擅自作出决定,明知道这样做我是不会感激的。郑耀扬,你他妈在打什么主意。

我突然对着门吼道:“让我见张守辉!”再用力踹一脚门板,“来正末出来,给我出来!”用肘继续撞。

来正末的确出现了,只是沉着面说:“陈硕,你老实点儿,我也是念及过去的情份,才劝你沉住气。”

“把我当畜生似的圈起来,你们就爽了?我告诉你,不会那么容易摆平一切,你们他妈就是把事情想简单了!”突然控制不住情绪,即使知道暴怒似乎不是我的作为,但这次我却停不下来,“你们给郑耀扬下了套是不是?是不是?!”

“你太相信郑耀扬了。”他意有所指,“你以前从不相信任何人的。还有,我也可以告诉你,婚礼照常进行,绝对不是我们插手的结果。”

听他说这话,我更乱了,因为我知道他说了实话。

“那把我困在这儿算什么?”我红了眼,“陈硕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张守辉这样一手遮天的人物?你们也看到了,我毫无价值!懂吗?你说得不错,我确实高估自己了。”

他盯着我好一会儿,最后说了一句:“明天老爷子会来。”扬长而去。

我颓丧地倒在沙发上,自觉从遇到郑耀扬的第一天起,命运的齿轮就错开了正常的轨道,眼神、身体甚至是本质,都在发生着不可逆转的变化。彼此碾碎对方,彼此折磨对方,即使不情愿,但也乐此不疲。到最后,不但没有真正了解对方,连自己都迷失了……

第二天我如愿见到了张守辉。什么都没有变,只有立场、环境、身份不一样了,跟这种老狐狸演对手戏,稍微嫩一点就要吃大亏。

“看来要一匹狼失去自由是种侮辱,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他讥讽之意甚浓。

我低头研究一下自己,衬衣几乎全敞着,袖管卷起,裤子皱如咸菜,脚架在茶几上,头发被扯得不像样,下巴已是胡茬青一片,吊儿郎当颓废不羁,简直可以立时三刻拉到巴黎街头卖艺。

“张董如此礼遇我,衣冠楚楚见你岂不失真了?太虚伪的事情我不在行。”既要演就要演足戏码,附带一个雅痞似的笑,我成功地激起了他的怒火。可在他进门那一刻的表情我已经猜到,事态恶化了。

“一般的伎俩还对付不了你。我差点儿就忘了你不是别人,你是陈硕,我曾经最得力的助手。可这样一个强人,这样一个商业间谍,怎么可能为另一个男人沦落到这种地步?”他走到离我只有半米的距离,轻蔑地俯视,“我怀疑,而且一直在怀疑,你是不是对耀扬或者说是宙风另有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