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节骨眼,她才意识到,她不单单是嫁给了袁檀,还嫁进了袁家。凡界的高门富家无甚特别,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规矩忒多忒繁琐。要是再加上勾心斗角什么的……

凤隐自然百般愿意,奈何凡界婚俗讲究矜持,容不得她迫切,只听她身侧的小丫鬟对门外众人道:“新妇妆未成,怎能素颜相见?”

袁檀端着酒杯含笑道:“用完膳我们要去哪里?”

袁檀垂下眼淡淡道:“略有些钱财罢了。在下这两个妹妹天生便是如此,不及您的娇妾珠圆玉润之美。”

那位公子谦和地笑了笑,又说:“在下是第一次来,两位姑娘可知道寻芳亭怎么走?”

这日,红贞硬是拉着凤隐去市集上溜达。凤隐看着她,顿时有些无奈。

“他以前的风流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没跟他计较。前几日,我不过跟一个男仙谈笑了几句,他就胡乱吃醋。”

抵着时辰到达白玉楼,袁檀翻身下了马,由着随从牵过辔绳,他想了想,淡然道:“你们就守在外面吧,有异动再进来。”

“捉什么,大庭广众的让人看笑话么?”袁檀朝她伸出手,“走吧。”

凤隐仰头冲他一笑,脚步轻快地迈入白玉楼。

袁檀偏头:“你很聪明,若不是我已知道真相,怕也要被姑娘的一番心意感动。”

据说日夜垂泪到天明的刘玉珀此刻并没有垂泪,而是半靠在床头,膝头上架了把七弦琴,双手随意弹弄着。

袁檀两手抱着那女子,步伐虽快,但步履之间依然可窥见一丝沉稳,可见,也不是那么心急如焚。

毕竟凡界是男权至上的地方,娶妻纳妾跟吃饭一样再平常不过,在这种大势所趋的环境下,要袁檀守身如玉简直不太可能。

凤隐应了声:“这就来。”

她说这话时面无表情,果然是心平气和得很。

沧尧一点也不惊讶,显然早已识破她。

再来是司命的命格簿,这个更加难办。司命的办公地方在九重天上的文昌宫,九重天既是帝宫所在,自有层层把关,坚固得犹如铜墙铁壁。

“怎么,你果真爱上了凡人,想助他成仙与之双宿双飞?”

两人似乎在玩“握槊”,握槊是一种棋类的博戏。凤隐正想走上去看个明白。文箫忽然一把拉住她,默了会儿道:“你不是说要救人,这又是哪一出?”

他不生气,越是让人捉摸不透。

这时,后头御道一侧并排行来两驾步舆,步舆上的两人正是上次的薛嫔和那个女囚。

凤隐催动口诀,那道白光愈来愈强--电光火石间,杀戮突然停止,因为高洋杀着,杀着,突然见到狱囚中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囚,他色心大动,当下扔了剑,当着众人的面,一掌撕碎了女囚的衣服。

凤隐强自撑着走到袁檀身边,看了眼他手里的剑,轻声道:“横竖我们打不过,你就不要和他们打了,刀剑无眼,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凤隐扶了扶酸软的腰肢,重重叹了口气,没办法,腾云驾雾安逸惯了,乍一骑马还真有些受不住。

凤隐牙齿打颤,四肢百骸都泛着一股冰冷的痛意,嘴里却道:“我是神仙,怎么会怕冷。”不过是失了仙力护体罢了。

凤隐支着头道:“把她送到帝王身边,她顶多不能化成人形来为祸凡人,何来置她于死地之说?”

这匏瓠嘴本就小,小舟载沉载浮,加上河水湍急,是以河源水流入匏瓠中极为不易,好不容易接了点,小舟突然一颠,匏瓠里的水又涌了出来。如此循环往复,这河水接得很是心酸。照这样下去,一天不过接个七八升。

宇文邕沉着脸,突然笑了一下:“你很坦诚。我看你也是个人才,不如投到我门下,正可一展长才。”

白瑚半信半疑,但又抵挡不住仙药的诱惑,料区区一个凡人也玩弄不出什么花样来,等他取来仙药,她再趁机夺过来。心里打定主意,脸上的笑愈加柔媚:“好,我们现在就去。”

袁檀的身影亦映在水中,与她交叠在一起,他点头,笑得开怀:“好看,天下无双的好看。”

他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垂下来的目光灼灼如窗外的骄阳。

“那猎来做一件狐裘也是不错的。”

凤隐眉头突突直跳,自己在天界消沉了七日,七日对袁檀来说却是七年,他们凡界的男子忘情忘得比较快,妻子早晨死去他们晚上就能麻利地再娶一个,当然,天界的男仙也多半是这个德行。袁檀会不会已经对她忘情,她这样一头热地栽入他怀中,他心里其实很为难,但又念在昔日情分上不忍浇灭她满腔的情意,所以陷入左右为难之中?

玄月回过神道:“放心,像他那么有本事的四海八荒里还找不出几个。”

冥府分十殿,每殿各有一王主之,阎罗王是第五殿之王,这第十殿之主便是转轮王。

凤隐紧张道:“又怎么了?”

凤隐隔着纱帘瞟去,但见一艘画舫迎面行来,一道修长身影立于船首,轻袍缓带,皎若玉树临风前。虽看清面容,但由荷衣脸红的程度判断对方应该是个风流俊俏人物。于是她不动声色点头,荷衣拂帘而去。

寻阳斟酌了会儿道:“寻阳对袁檀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以他的才能加之又是士族出身,他想入朝为官是十分容易,可他并没有入仕,显然志不在此,是个淡泊名利的人。寻阳想不出他会为了什么去背叛自己的国家。而且袁檀的祖父乃是我大梁股肱之臣,其忠诚耿直天下咸知,他又怎么会拿袁氏百年清誉去换那微不足道的利益?”

凤隐想这女子也是无辜之人,她将匕首轻轻一翻,温柔斥道:“闭嘴,这事跟你没关系。”

正僵持的当口,有人闻声走来,紧接着很多人蜂拥而来。

袁檀终于觉出不对劲,轻声询问:“你老低着头做什么?”

袁檀轻声答道:“我的车不小心撞倒了她,自然要负责到底。

凤隐愣了愣,抚额道:“哦,我记错了,是太子,未来的皇帝陛下……”

这车里坐的是何人,凤隐不大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车顶上盘腿而坐的男子,他黑袍黑发,周身笼着一股仙泽,脸色白得毫无一丝生气。

上邪挑起眉头道:“不怕我在茶里下春药什么的?”

“怎么,吓住你了?”凤隐一转首,却被他捂住了双眼,她感到他呼吸略有些不稳。良久,只听他缓声道:“你还是不要看了,否则怕是要主动以身相许。”

袁檀淡淡道:“礼尚往来,有什么不妥?况且那是他主动请求,我们双方求仁得仁,有什么不妥?”

“长安呀。”袁檀顿了一顿,目中透出几许惋惜,“长安几经战火,早已不复昔日之繁华。”

清冷徐徐道:“情爱二字我是素来不沾染的,你又不是不知。况且我若不想爱上一个人那就决计不会爱上。”

袁檀没反应,公主又唤了几声,同时纤纤素手缓缓探入他衣襟里。

后来上邪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喜欢上她,文箫对此评价说:“百八十年前,天界降了一场天雷,他大概是被劈中了,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

隔着帷帐,凤隐只模糊地看到了人影,等了半天,那帷帐后却没了动静,莫不是暴毙了?

下界饮酒之风盛行到几近变态的地步,譬如阮籍、刘伶之流。他们蔑视礼教,不拘礼法,这叫名士风流。东晋还有个叫毕卓的人,嗜酒如命,还专门跑到邻家偷酒喝结果反被主人缚住,这本是件丢脸事,毕卓却不觉得丢脸,后世还觉得这是真名士风流。

凤隐咬牙道:“要怪只怪沧尧。”

想了想,低声与袁檀道:“要不你先走开,我跟她说几句话?”

袁檀含笑道:“你要做什么?”

凤隐沉吟:“我什么也不用做,光身份摆在那里,就够她气得了。”顿了顿道,“碰到李长安和刘玉珀是个意外,他们若是怀疑我的身份就麻烦了,我试探一下。”

袁檀没再说话,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