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觉得他既将人带回来,置之不理显得有些不厚道,于是便主动问道:“这位姑娘是?”

又过了几日,袁檀着仆人收拾好行囊,打道北行。

翻遍下界的史书,史官们在记录皇帝的生平事迹时,为了标榜皇帝们是顺应天命,真龙天子转世,往往会附带几句“帝身畔常有五色云气环绕”或“帝生时,霞光满室,彻夜不绝”之类的混账话,这自然是附会之词,但神仙,尤其是品阶修为皆高的神仙出现时,他们周身的气泽确实会发生变化。当然,魔族亦是如此。

她在凡界寻了九个日夜,也未能寻到袁檀。他是掩在那群不辨面目发臭腐烂的尸体当中?抑或是逃出建康隐在凡世的某个角落?凤隐枯坐在袁宅后院的竹舍屋顶上,恍惚度了几日,到了第九日,身后的一处民宅不知何时撩起熊熊烈火,她听得滔天火光响起洪亮的婴孩啼哭,一声紧接着一声敲在心头。

他沉默地看着她,凤隐垂下头,良久挤出一丝细音来:“袁檀,对不起,又要让你等了,她伤得这样重,我没有办法。”

袁檀反问道:“你真正在意的是我算计你么?”

***

凤隐抚额,这人说情话也不看场合么,狠狠瞪他一眼。外面又传冷硬的来催促声:“袁公子若是再不出来,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萧询笑逐颜开:“谨之可是愿意……”

凤隐面上一红,不经意抬眸看到他头上戴了冠……他燕居在家时,发髻常常松散或随意束起,今日却束了冠……

袁檀摩挲着手里的玉葫芦,让思绪沉淀下来。

他轻轻地笑了,笑容如三月春风拂柳:“我知道。”

上邪重重打断她:“不可能。”

天帝在东荒举行了授降仪式,那日,旌旗蔽日,仙魔云集,盘桀单膝跪地,屈辱地称了一声臣。

这个吻有些难度,因为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张绿沉漆长案,凤隐微仰着头,两手激动地撑在案上。却不想袁檀貌似比她还激动,衣袖一拂,将案上的东西全扫在了地上,双手隔空探来揽住了她的腰,紧紧扣在怀里,唇间肆意辗转。

袁檀笑道:“他是我的表兄。”

凤隐望了眼熙熙攘攘的河面,道:“十里秦淮都被龙舟塞满了,我们不跟他们凑热闹。”

凤隐避重就轻道:“山间长的一种香草罢了,自然比不上蘅芜,安息这类名贵的香料。”

两个男仆刚要照做,公主低斥:“你们两个粗手粗脚的,让开!”

当时的上邪正被禽兽王爷压在一张华丽丽的床上这样又那样……

袁檀却打断她道:“我幼年时梦中常常出现跟眼前这个一模一样的玉葫芦。”

走出酒窖,凤隐思索着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挑个花好月圆的夜晚,慢慢地品。

所以,凤隐至今剩在北海,且有持续剩下去的苗头。

只因为他一句话,太子殿下便打消了立凤隐为妃的念头。

来敲门的是赵陵,他站在门口说:“公子,早膳已备好。”

凤隐愣了愣,袁檀也愣了愣,两人齐齐转头望向映在窗纸上的人影,赵陵是自己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打发他走就好,可要命的是,赵陵话音刚落,紧接着传来一位小姑娘的声音:“袁公子可醒了?昨日我家公子兴之所至作了副画,想邀袁公子鉴赏一下。”

激情被门外的两人联手浇灭,半晌,袁檀缓缓开口,清冷的嗓音完全没有刚从*中醒过来的沙哑,“我一会儿就过去。”

小姑娘应了一声便离开。

凤隐心里略有些遗憾。她满心热切地想要献身,老天爷却不太给面子。下次一定要选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日子。

袁檀梳洗罢,拂开帷帐只见凤隐咬着被角哀怨十足。他倾身取笑道:“你貌似比我还失望?”

凤隐耳根泛红,将被子拉至头顶,不理他。

事后,凤隐问赵陵:“你从来没有大早上的敲门,怎么偏偏今天来敲?”

赵陵无辜地说:“那是因为公子从不晏起,今个晏起了,我担心。”

未免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凤隐趁机教导他:“你家公子不是圣人,偶尔也要睡懒觉的,你不能体贴一下吗?以后他晏起,你就由着他。”

赵陵闷笑着应下。

袁檀这一去,半晌不见人影。崔伯玉毕竟只是个业余的画手,他做的画想必没什么深度,没什么深度的画用得着鉴赏大半天吗?

凤隐打发赵陵去前院探了探。

这一探得知崔伯玉同时邀了五六个友人来鉴赏他的画作,崔伯玉很厚道,觉得不能让别人白跑一趟,所以中途准备了一段歌舞助兴。

赵陵小心翼翼地看着凤隐的脸色,末了,补充道:“公子实在抽不开身。”

凤隐表示理解,毕竟借宿在别人家,不好太拂主人的面子。

赵陵其实完全可以撒一个善意的谎言,但是他这个人心眼太直,她是公子深爱的女人,如果欺骗她会令他产生欺骗公子的错觉,所以他便如实说了。说了又觉得不安,把她气跑了怎么办?

屏退了赵陵,凤隐闷得发慌,索性跑到院子里透气。不知不觉走到了大门外。朱红的漆门,十分贵气。再放眼望去,一溜的豪宅在阳光下璀璨耀眼,这没什么稀奇,崔宅本就位于贵族聚集区。

相比较而言,紧挨崔宅的那座府邸就显得格外低调。

那栋格外低调的宅子前,停着一辆马车,隔了一会儿,车幔动了动,有人从车厢里出来,是个少年,衣着不甚华丽,气势却是十足。

他不经意转过脸来,凤隐瞧得分明,赫然就是小华山上碰到的那位少年!

怎……一个巧字了得。

少年还是一副深沉老成的模样,真不可爱。凤隐撇嘴,身后陡然传来袁檀低哑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她来不及反应,手已被他紧紧握住。

那少年闻声转头头看过来,顿了一顿,若无其事地跨过门槛,紫色的衣角隐没在朱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