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霎时清醒过来,足尖一点,飞入火光里将那小小的婴孩救了出来。婴儿看起来不过几个月大小,全身有多处烧伤,小手紧紧揪着她的衣襟,哭得撕心裂肺。

她那修为高深的二姐,四海八荒年轻一辈里找不出几个可与她比肩的二姐,性子倔强高傲的二姐……怎会落到这番境地。

“……”这话真是一针见血,凤隐答不上来。

清晨的冷风吹来,凤隐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袁檀竟、竟没有问她是怎么进入严密得犹如铜墙铁壁的廷尉大狱的?他其实是知道什么了吧?早就识破了她非凡人,却没有拆穿?

袁檀眸色微敛,凤隐侧过身看着他,安抚他道:“廷尉大狱有免费的牢饭,你姑且凑合着吃两顿,明天我去接你出来。”

面对萧询的咄咄逼人威逼利诱,袁檀沉默下来,一双手拢在袖里,神色间平淡如水。

“你要出门?”

袁檀箭步上前,陡然又是一阵狂风扫来,他忙用衣袖挡住脸。俄顷,一切复归沉寂,日光缓缓穿透厚重的云层洒下,逼退云雾,照亮山间。

凤隐一怔,狠狠地瞪着他。

上邪露出欣慰的笑容:“你这么想甚好。”

盘桀由帝号降为王爵,魔帝便不能再称魔帝,该改叫魔王了。

“呃,就是。”凤隐低着头,十分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你能否吻我一下?”

娘呀,袁檀他娘竟是谢家的女儿,凤隐仿佛看到袁檀头顶上闪闪发光的士族光环。

二姐当时冷冷瞟了她一眼:“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低俗?”

袁檀静了会儿,又说:“你这衣服的料子跟方才的触感不大一样。”他摸了一把,品评道,“有些粗糙。”

纱幔被侍女撩开,高贵的公主华服傍身,在侍女的搀扶下,踩着凤头履优雅地下了车。

更甚者床边还坐了一个画师正低头在画帛上描绘。画师运笔如飞。如此娴熟的技艺,怕是经常干这档子事。

酒还在温着,袁檀若无其事地自袖袋里摸出一只玉葫芦。

四下寻视一遍,这里林木茂郁,曲径深幽,突闻“嗒嗒”的脚步声,似乎是木屐踩在地上行走的声音。那脚步声十分缓慢悠闲,仿佛在闲庭漫步,衣锦不断拂过碧波青草,簌簌有声。

因为打那沧尧一句“此女顽劣,不堪为后宫典范”传遍九州四海后,凤隐的桃花再也没有开过,北海龙王几次三番请托四海八荒有名的媒神代为说媒,吓得那媒神再也不敢从北海边上过。

这本是他们兄弟之间的私密话,不巧被盘桓在栋间的一只修炼成精的鹦鹉听去,不出半日,这段会谈就传遍了天庭的每一个角落。

男子似乎叹息了一声,然后悄无声息第走了,重重帷帐在夜风中拂动,殿门口把守的侍卫没有丝毫察觉。

凤隐睁开眼睛,叹道:“北海的安全度太低了。”

玄月回过神道:“放心,像他那么有本事的四海八荒里还找不出几个。”

凤隐叹息:“明明都跟他恩断义绝了,提起他时的口吻还是那么的引以自豪。”

玄月抿了抿唇,不语。

凤隐迟疑了下:“那个男人是封冥?”

魔界魔尊名动四海八荒,乃是因为他战绩卓著,功绩累累。他的孙子封冥亦是名动四海八荒,乃是因为他败给了沧尧,且败得一塌糊涂,败得天下皆知。

而且这场惨败还是封冥自找的。

那是八千多年前的事了。

话说天界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首推沧尧,那时的封冥很有些心高气傲,虽然由刚才他同二姐的对话看不出半点心高气傲,可能他以前确实心高气傲,否则不会听闻沧尧修为甚高,一时心痒,邀沧尧在昆吾山决战。

他们二人,一个是魔界无上魔尊的孙子,一个是神界天帝的幼子,敏感的身份使得两人的决战变得复杂起来。

沧尧若是不肯赴约,那便是丢了神族的脸面,若是赴约,万一输了,不仅丢神族的脸面,还会毁自己的名誉。封冥若是输了,也不比沧尧好多少。

所以这一战,胜了,便是无上光荣,输了,这一辈子也差不多毁了。

那时的凤隐同沧尧还没有结仇,站在神族的立场上,自是希望沧尧胜,结果他真的胜出。

那日,阴沉的天空飘着鹅绒般的大雪,封冥倒在昆吾山顶,身下是皑皑白雪,衬得嘴角的雪愈发鲜明,据说,他那双眼再也没有睁开过。魔族的人将他抬了回去,自那以后,四海八荒里再没有封冥的消息。魔尊这一脉,算是绝了。

凤隐觉得沧尧有些过分,都说胜利者有份宽容之心,沧尧却没有,还将对方打得半死不活,半点余地也不留。

可封冥是如何死而复生又与二姐有了感情牵扯的?

凤隐把这疑惑问出口时,玄月哼了一哼:“我倒希望他没醒来过,永远沉睡着好了。”

凤隐觉得她这是气话,若真有那一日,她宁愿沉睡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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