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掌心里的水,无论是如何的想要抓紧,却始终会慢慢的流走,可那水的凉意,水的温度却是让人一直无法忘却。

“哥,你知道吗?出来的时候奶奶说我们两个一定要留一个回去,回去给她送葬,这也是一次又一次躲避的理由。呵呵,可……当你为救我而死的时候,对我说要我还好努力活下去,不久前我才明白,原来奶奶在我们离开后一年的那个夜晚就离开了……你怀中的那份家书,一直不让我知道……呵呵,我好想哭,真的好想哭,哈哈。”一位身穿单薄军装的青年拿着手中的短刀,自言自语的喃喃着,“这一刻,我不会躲了,人生何惜一死,可死要死的坦荡荡,死的无愧于心,只不过,最遗憾的没有见奶奶最后一面。”

或许是那残留在林天明体中未散去的意念,那是原先身体主人林凡对家乡的一种眷恋,不舍……

“什么,快点给他取写棉袄,你想冻死他?”昏迷前,一声霸道又显得格外温馨的声音在自己的脑中响起。

有雪,也有风。

风雪中,林天明渐渐的从山崖上走下,看着雪天之间,依稀的,他想到了雨萱,看到自己的亲人,只是回想时仿佛隔了太多的岁月,有种沧桑与陌生之感,仿佛他们已经融化在这风雪之中,消散在无言的山林。

雪……一直下。

“你们都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不拜皇亲,只拜天地。”林天明淡淡的声音传出,声音不大,可却是在那无数从战场中活下来的士兵耳中不断的轰鸣。

“男儿膝下有黄金……”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关心过他们,从来就没有人在乎过他们。

他们也是人,饿了会难受,渴了会无奈的人。他们也需要温暖,他们也需要关心。

风一直吹,把那从半空中要落下的雪花吹散在空中,洒落在那些单膝跪下士兵的脸上。雪……好冰,好冷,可为什么自己却是感觉不到寒意,有的似乎只是一抹温暖。

当无数年后,有那么几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坐在摇椅上,轻轻的回味着,那风雪中温暖的一幕,品味着让他们改变一生的画面。

“搬师回朝吧。”摇了摇头,林天明扶起栾鹏和陈文,淡淡的说道。

栾鹏与陈文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均看出林天明眼中的疲惫。

随即,两人也不啰嗦,和那些风兵把战场中死去是风兵聚集在一起,手上点了一把火就要火葬。

“那么,那些宁兵呢?”林天明转过头,一字一句的向栾鹏问道。

栾鹏被林天明突然的话吓得身子一抖,手上的火把差点掉在地上,幸好陈文及时的握住栾鹏手上的火把。

“他们?为什么我们要去管他们,要不是他们,我们用的着死那么多人?用的着那么多的同胞失去家人那些无数在家中望眼欲穿的孤苦老人,那些无数在家等着自己的父亲回来的幼童?他们呢怎么办?如果不是宁兵一切会这样?”陈文神色悲愤的看着那些风兵的身躯,眼中流露出一抹苦涩和悲哀。

“对!是的,没有他们我们风国不会损失那么多的人,不会有那么孤苦伶仃的老人,不会有那么多迟迟盼着自己的相公归来的妻子!她们或许可能不知道,心中一直坚持那个人或许早已马革裹尸。可宁兵也是人,他们也有无数盼着自己解甲归田的亲人,他们也不愿意这样。一场战争苦的是黎民百姓,谁也不愿,可不愿有如何!有些东西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们要的是问心无愧!

战场上,对待敌人我们必须心狠手辣,因为如果自己一时的犹豫,死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身后的兄弟!所有不管是为什么,是为什么了那等着自己解甲归田的亲人,还是为了让自己在前面没有后顾之忧,而在后面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兄弟!都必须狠!

可当一场战争结束后,不仅是我们失去了朋友,失去的兄弟!他们也失去了,所以说没有对错,有的只是生死!竟然逝者已去,那么我们何必去为难那些失逝去的人?希望有朝一日,不管我们之中是谁,我说的是如果!如果有谁战死沙场,我希望那个战死的恩可以入土为安!这是我仅存的念想!”风雪中,林天明的衣衫被风吹起,出呼呼的作响声,“战场上,我们可以狠辣,也必须狠辣。可……我们何必为难那已经死去的人?今日我如此待敌,我也希望来日有谁不幸遭遇不测,也可以如此。”

林天明那不大的声音,带着刺耳的寒风,一字一句的落在那存活风兵的耳中,不知是谁滴落下一滴泪水,散落在这荒凉的战场?

山颠上,风雪里,一位身穿白色衣衫的青年望着林天明等人把风宁两国的士兵全都一起埋葬,嘴角微微扬起。

“蒙吉,不管是看人,还是对敌,你都比我厉害。”那白衣青年嘴角轻声呢喃,“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关头,你却是收回了手上的长刀?”

那青年咳嗽一声,胸口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衫,那被鲜血染红的衣衫,在风中吹浮着,显得格外的刺眼。

那青年正是先前与蒙吉对战的夏盛,只不过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霸气,现在的他犹如那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夕阳映红的黄昏下,望着那被夕阳染红的天空,神色流露出怀念,怀念那点点滴滴的苦,甜……涩。

“乱世之中,枭雄与英雄是这个世界的核心。乱世中,也只有枭雄与英雄能够崛起。或许枭雄会比英雄崛起的晚,但是枭雄一定比英雄走的更远!

英雄有比枭雄多很多的优点,可恰好那个优点也正是英雄的缺点。英雄是重情重义,君子有所为,有所为不为,侠肝义胆。也真是因为这个优点,英雄才会崛起,比枭雄更早的崛起,也没有一时的无限风光。

可终究英雄还是会败给枭雄,因为枭雄可以利用英雄这个缺点,无数次的至英雄于死地。”夏盛看了手中的银白色长枪,目光炯炯,“可……我到底算什么?没有英雄的重情重义,有所为有所不为,更没有枭雄的那种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休教天下人负我的气概?或许我,只是芸芸众生中平凡,却是一个离奇的人吧。”

夏盛目光悠远的看着那空中,被风吹散的白雪,那白雪皑皑,透着一片萧瑟的宁静,仿佛在那皑皑白雪中看到了一个少年。

看到了一个每天都抱着一把木枪,没日没夜的拼命的在练枪,抱着一颗想要当英雄的心为了颗当英雄的心,默默在付出,默默的努力,跌倒在拿风雨中,又在拿风雨中站起。

也似乎看到了,那少年的初恋,在一个昏暗的夜晚,如那还未盛开的百合,凋落在无言的山林,凋谢在十七岁那年的雨季,被富贵权势染红了那白色的床单。

于是,一抹情断,如拿还未的花骨朵,彼岸的等待,来不及去触摸。把自己封闭在心底的深处,面色随着朝泽的起落而寒冷如芒,唯有外人看到的冷俊。

那少年抱着那少女,轻轻的看着怀中的少女,心疼的说道,“别在怕了,我带你去杀人。”一句话,让那少女的双眼瞬间涂上了一层迷雾,渐渐的闭上双眼,两行清泪留下,闭上双眼后在也没有睁开。

那少年把那少女葬在鲜红的林中,在那少女的墓旁,种下了一地的百合,希望在来年的春天,可以开出一地的花香,伴随着鸟语,让那少女不在孤单。

五年后,那少年回来了,那少年可以说是他,也可以说不是他,是从生死战场爬出来的……少年。

在一个夜晚,那权势富家,满门被灭。三百多人,无一生还,而那权势富家之中的一名青年,却不像那些人死的那么轻松,硬生生的折磨了三个月,每次都是弄的差不多快要死的时候,又救活,然后接着折磨……这究竟是要多么大的恨才可以做到的?

从此那少年,很少在笑了,可以说是没有在笑了。一颗心,如还未盛开的百合,葬在了无言的风雪里。

“一点寒芒将至,随后枪出如龙。”收回目光,那掉落在肩膀上的白雪,随风飘散,“你选的人不错,有你风范,希望有朝一日我和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一战,我相信这一天不远了。”

目光悠远的看着那渐渐离去的士兵,轻叹一口气,融化在了雪中。

不知为何,呼啸的风,冷冷的白雪,风兵们心中却是一片温暖。

乱世中,哪里不是人未走茶先凉?一壶茶,品的是人生,道的是人性。暖一颗心,需要一辈子,凉一颗心,或许只是需要一句话,甚至更可悲的只是一个动作就心凉。

可……暖一颗心,真的需要一辈子吗?但你付出了真心,就算是这寒风,就算是这峻岭,也都可能融化。

付出真心不一定会有所回报,但若只是虚情假意,那么就算会是一时的回报,终究不会长久。

爱……不一定要很甜蜜,不一定要山盟海誓。只需要的是,你懂得,在你征战沙场时,还有一个人苦苦的为你乞讨。

爱……不一定要华丽倾城,不一定要惊天动地。只需要的是,在你放弃的时候,还有一个可以扶着你一起咬牙走过去……只要那幸福在心底,一直演戏又何妨?

一直让他们以为自己在意的是天下,其中她们不懂的是,没有天下,我……那什么给你们在乱世中的安乐?

雪……一直下。

林天明带着那存活的风兵回到风国,回去见许久未见的妻儿老小,述说着思念之情。

只不过,那些回不去的人,带给自己的家人,却是……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