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凤麟却没有心思理会她,赵秋明这些年做事太狠太绝没少得罪人,还以为自己很能,他不过是让他尝尝阴沟里翻船的滋味。

那么早就知道了他会和别人订婚,却还肯爱得这么卑微的,只有她。

可是他却有预感,连翘根本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一直都没有。她甚至可能会因为这次照片的事情而彻底跟他断了关系,从她当初离开他的决绝就可以看出,她那柔软的心硬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是能变成利剑,把他刺得支离破碎。

连翘抱着孩子亲了亲:“琪琪乖,别哭了,是妈妈不好,别哭了。”她一下一下给孩子拍背安抚,从包包里拿出宝宝湿巾给她擦脸擦手,“妈妈带你买糖吃,别哭了啊,宝贝儿。”

只见李俊和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个信封,面色凝重地递给了蒋凤麟,表情很严肃:“蒋老弟,你先看看这个。”

她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她小时候就没机会去过游乐场动物园这些地方,她妈妈要忙着挣钱养家。别人爸爸妈妈节假日里一起带孩子去玩,她都只有羡慕的份。

“那以后叔叔来当琪琪的爸爸,好吗?”

他是亲眼见过连翘在治疗中受不住昏阙过去的样子,非常让人心疼,可她现在却平静地告诉他,她都好了,再没有他陪伴的时候,她去治好了。

因为有十六个小时的时差,贺骏驰做手术的时候,上海是半夜。

连翘忍不住呵斥:“蒋凤麟!”

可这次回家,他现他父亲头已经全白了,他甚至握不住高尔夫的球杆了,人老了,争了一辈子,又得到什么?

为什么还要这样步步紧逼?连翘恼羞成怒:“蒋凤麟,你不要得寸进尺……唔……”

“跳下去就一了百了,没什么不好的。”没想到她会大方承认,一脸坦然,也许是哀到极致,死反而解脱。

这一刻,连翘身体里潜藏的刺全都冒了出来,恨不得把眼前这个虚伪的人刺得体无完肤,作为对她母亲的祭奠。

“我没事,吃了药了。”她担心古明芳的身体,越过贺骏驰往后头白刷刷的一排科室看,“有检查结果了吗?都说你们说得太急了,别忘了你妈有高血压的。”

“怎么回来也不说话?刚刚琪琪还问起你呢。”连翘尽量让语气轻松点,已经入了秋,她只穿了薄的针织衫,在晚上还是觉得冷,太阳穴突突的疼,不过她没表现出来而已。

他有什么好的?那么伤她的心,有什么可留恋的?

现在连翘却不想被他一棒子一蜜糖的收买,咬着唇拍开他的手:“我不介意再提醒你,我已经结婚了!”她伸出戴了婚戒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是奈何不了你,可不代表任你为所欲为!”

“西溪?拍《非诚勿扰》那个地方?”连翘来了兴致,“待遇真好。”

就算没有亲身经历,连翘也知道门当户对是多么重要,所以她当初选择离开,是最好的方法。

所以她不怪蒋凤麟,他给过她最好的感情,已经足够。

连翘本就不是矫情的人,打定了主意既来之则安之,也就跟了进去,她也不怕他会对她怎么样。

为此张伯念了他好久,直到受不了他躲到外滩的公寓才图得清净。

还吸引了美食杂志前来约访。

可惜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并未留情,与他匆匆对视后就迅别开,非常冷淡。

所有的想法最后只剩下一种,他要连翘和女儿回到他身边,不惜一切代价。

小时候,到了她生日她妈妈会更难过,她让自己没有生日,长大了一个人,就更可有可无。

不要像她就好,总是一个人。

连翘递了杯温水给他送药,笑着说:“是琪琪同学的妈妈,我也不好拒绝。好在聚会是下午的,我顶多早点起来,小悦还很高兴呢,她正存钱去马尔代夫旅游,再接几单这样的生意她就够本了。”小悦就是另一个蛋糕师,年纪比她还要小,可做蛋糕却很老道,苏琳说她的裱花跟艺术品似的,就直接推荐来的,没想到大家这么合拍。

而他自己,后来也成了家。

电话那边却闹了一阵,原来顾青听不下去,抢在余季陶前面说话:“蒋凤麟,我知道你不乐意见到我听我的声音,同样,我也不愿意管你的事。可这件事我非说两句不可,你们大老爷们倒是知道要面子,那咱们女人就不要面子了?你要给孩子做亲子鉴定?你凭什么?人家连翘就不能对你死心再找个好男人嫁了?现在人家生活得好好的,你找到人了知道她没事,是不是就可以有风度的放开手来个成全?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你这样贸然去做劳什子亲子鉴定,被她丈夫婆家知道了怎么办,你是要她真去死一回?你别忘了,你本来就欠着她!”

刘秘书应声,心里却忍不住叹了口气,每回遇上连小姐的事,老板的精明都抛到九霄云外,明明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还一直没变。

长长的会议桌坐着几十个人,高层和同事的目光都聚焦在解说席的贺骏驰身上,只见他沉默了一会儿,并未否认,有礼地回答他:“是的。”

小美琪吃饱喝足了,就蹬下地巴拉着贺骏驰的裤腿,麻利地爬到他腿上,这是每天的惯常戏码要求抱抱了。

就算是热闹的市中心,也慢慢安静下来,许多铺子都打烊了,蒋凤麟等刘秘书开了门和灯,站在门口看了一下,似乎是对里面的装潢还满意,认真地点了点头,才抬步走进去。

可是她记得那张设计草稿被她好好地收起来了,昨晚还被她放在行李箱里头,他们后来也一直没提过这件事,他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楚?

连翘吓了一跳,几不可闻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就没有声音了。蒋凤麟觉得奇怪,再拿手机出来借光一瞧,原来她是咬着自己的手臂才没哭出声音来,就那么弱的光线他还是能看到皮肤渗出的血痕。

连翘把海产倒出来洗,还笑了笑:“余先生是很风趣的人,和凤麟感情最好。”她知道蒋凤麟和余季陶最熟最要好,他的朋友里她见得最多的就是他,感觉人很好。

刺激的味道让她的眼泪跟金豆子似的簌簌落下,冷不丁地被人从身后抱住,看到那淡蓝衬衣的纹理,连翘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这么快?老太太不留你几天?”余季陶小小惊呼了一下。

连翘自己打了车回去,再次走进这个家,心情已经很不同,她还记得第一次住进来的情景,贺骏驰把布置都交给她,她知道他是想让她住得更安心,也真的就认真的一样一样添置。

这几年虽然过得朴实无华,可是记忆里都是温馨的点滴。

要她搬其实她是不舍的,不过她明白人一生不可能一成不变,生活里太多未知,为了活下去,甚至为了活得更好,就必须舍弃一些坚持,只求不违本心。

那她的本心又是什么呢?

她提着行李,走向那幢还很陌生的老房子的时候,越来越不确定,然后她见到了在那里等着的蒋凤麟。

连翘没说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蒋凤麟在这里等多久了,他笑着走向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包,好像身体的负重一下子都减轻了。

蒋凤麟轻声说:“走吧,回去就可以吃晚饭了,琪琪见不到你,一直都不高兴呢。”

先这样吧。

连翘不知道别家的孩子怎么样,也许是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好,她是觉得琪琪是容易带的,只要是熟悉的孩子认可的人,带她就不会闹。

别说孩子还小不懂事,其实他们比大人的心思更敏感,谁对他们好都清清楚楚的。

所以琪琪并没有怎么认床,晚上到了睡觉的点,陪她看了几页童话故事的画册,小丫头就已经睡沉了。

连翘就这么靠着床想心事,慢慢地也抱着孩子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