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知道过了多少站,琪琪才消停了下来,那会儿眼睛跟小白兔一样了。

这位李哥叫李俊和,比蒋凤麟大几岁,也是促成他到上海展的一个生意伙伴,为人十分豪爽,蒋凤麟跟他关系不错,一直有往来。

有时候连翘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执拗得过分?她能接受陌生的贺骏驰,还同在一个屋檐下好几年且相处融洽,现在蒋凤麟找来了,他对她还有感情,他说不离不弃,他是琪琪的亲生父亲,她为什么还要那么固执地拒绝他呢?

这是他们近来最频繁的对话。

过程一定很痛苦,而他不在。

在生死面前,其他的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嘘,别吵醒琪琪了。”蒋凤麟把手里的袋子换到她的手里,“回去吃点退烧药,别熬坏了身体。”

少年夫妻老来伴,谁不想这样?可不是谁都能这样。

蒋凤麟拿手指点着她的唇,不赞同地说:“嘘,小声点儿,没看琪琪睡着了吗?快开门。”

在她离开蒋凤麟的公寓以后,其实她不是立即就出了城,她到了海边,那是她和蒋凤麟呆过的最后一个地方。

“小翘,你听我说,我那时是真不知道。”付崇光急得冷汗都出来了,“后来我去找过你几次的,都被你那舅舅打了出来。”

琪琪抓着连翘的衣领子,甜甜地喊了一声:“爸爸!”

果然,听见她提到女儿,贺骏驰的表情总算有些缓和,勉强笑了笑:“路上堵了车,怕你们睡了,就没吱声。”

连翘怔忡了好一会儿,眼里映出他的倒影,又猛然后退一步,因为方才,她心里竟然是想向他走去,想从他那里得到慰藉!

她现自己越心软这个男人会越得寸进尺,只能用强硬的态度武装自己。

“你答应我,绝对不能放弃!”连翘恳求地看着他。

连翘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在露台坐了半宿。

那几年,她只要一闭眼,就是她妈被送上救护车的情景,任她怎么喊,妈妈都没有回应,在救护车里就已经断了呼吸。

蒋凤麟的确病得不轻,头昏昏沉沉的,要不是物管打电话来,他还起不来,眼前连看着门框都是重影,便要走进去。

当然,如果蒋凤麟被她说动,终于放弃了,那是最好的了。

苏琳和小悦兴奋得不得了,连翘还没考虑好要不要答应,她们两个就开始琢磨给她选上镜的衣服了,连翘不忍她们失望,无奈应下。

他手段那么多,尚且不能把她骗到最后,她那丁点小把戏,能骗得了他?

翌日,蒋凤麟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和应酬,一个人逛了各大商场的精品区儿童区。

上天在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有孩子的地方就不会安静,刘思是个话匣子,和连翘就聊起了家常,毕竟都有丈夫孩子,她们说话便很投契,聊着聊着就到了地方。

心里却在想,那个刘思怎么感觉很面熟,可能是哪次去幼儿园接琪琪的时候见过?

两人是彻底分道扬镳了。

如果,如果是他的女儿该有多好,那样他还有机会再争取不是?

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那个人轻轻敲了敲桌子,他的秘书马上会意,跟身旁的人细声交谈了两句,马上就有人笑着介绍:“蒋总,这是我们分公司的贺工程师,留美回来的高工。”

贺骏驰抱着她亲了亲:“琪琪还不到三岁,真要送她去幼儿园?就怕这么小,突然换了环境她会闹。”

蒋凤麟当初看中刘胜斌的,除了他有真才实学外,周到细心也是很关键的。

这家店,像变魔法似的,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样的存在,一下子出现在她跟前。

用手机微弱的光照了照,蒋凤麟见到缩成一团在角落里抖的连翘。

被人夸自己男友,顾青面上有光,表情更舒展了:“那是,不过,蒋凤麟也不差。”又跟连翘说起趣事来。

可没有看新闻的心思,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今天可是蒋凤麟订婚的日子,他是蒋家最小的男孩,最受宠,尤其是蒋家的老太太,都能把他疼到骨子里。

从蒋凤麟的角度,斜着眼就能见到连翘的嘴唇动了动,似乎终于要开口跟他说话,又在顷刻间犹豫了,是不是在衡量怎么说?值不值得说?

他们之间居然需要用到衡量了吗?蒋凤麟垂下眸,手里的动作也变得机械式的,用沉默代替了一切。

头总有吹干的时候,喧嚣也终归宁静。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现在安静得不像话。

在蒋凤麟几乎以为连翘不会开口的时候,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忽然说:“送你上飞机的前一天,你也是这么帮我吹头的。”

他还跟她说,要她等他回来,他们一起去旅游,去她想去的地方。他给过她很多很美的承诺,也基本都做到了,除了他说会照顾她一辈子,然后转身却和别人订婚甚至是结婚。

这个最重要的承诺没有做到,之前的一切就变成了虚无,她送他回北京的时候,就知道这段感情应该做个了结了,所以带着她的妈妈来了上海。

她以为重新开始并不会太难,心死了而已,没想到原来还真有更难的。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这些新闻,有一段时间根本不敢看报纸,不敢开电视看。”洗过热水澡以后,连翘的脸色依旧是惨白的,她舔着干涩的唇,继续说,“那天我一看到报纸登了你结婚的新闻,就冲回了宾馆,可是已经晚了,我妈已经知道了,她也像今天这样给了我一巴掌,然后昏了过去。”

她当时脸上火辣辣的,连耳朵都是嗡嗡作响,除了救护车巨大的声响,别的什么都听不到,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妈被抬到了救护车里,再送进了手术室。

妈妈终究没有熬过来。

那一巴掌就是她最后留给她的警醒。

“我太贪心了,我想让妈妈她看一看我爱的这个人是什么样子的,才把他带到她的面前,她果然很喜欢你。可是就是这份喜欢要了她的命,是我做错了,根本不该让她见到你的。”连翘的眼睛亮得分明,“我除了贪心,竟然还抱着幻想,觉得你会为了我,顶住所有的压力不要去结那个婚,只为了我,可显然也是我错了。”

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蒋凤麟压着她的肩膀,扳过她的身子,用肯定的语气慢慢地说:“错的是我!连翘,你别这样,都是我不对,那些新闻是她们瞒着我放的,当时公司很乱,我奶奶又病危,我焦头烂额的什么都顾不上,我甚至都写好协议,等事情过了跟他们做个了断……”

就算解释得再好,彼此也必须为年轻为贪心付出应有的代价。

连翘点了点头:“你只是想不到,我原来等不了你,我妈也等不了。”她的神情还有些恍惚。

蒋凤麟知道,贺骏驰也提醒过他的,连翘妈妈突然过世是连翘的心结,她一直在内疚,在折磨自己来赎罪。

他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把她搂到自己怀里,她颤了颤,他就搂得更紧了些。

“你妈妈会出事,责任在我,要遭报应的也只会是我。”

连翘在他怀里直摇头,闷声念叨着:“不,我早就知道的,知道你订了婚,就不该留下,不该带你回老家,不该还心存幻想……”

“能不能告诉我,当时……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订婚的事?谁说的?顾青?”除此以外,她跟他的朋友圈都基本没什么交集,他一直以为瞒得很好,她又怎么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