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就被蒋凤麟困在了这里,彼此贴得很近,让她进退不得。

连翘脸色微微泛白,再也忍不住地说:“这怎么可以?要是保守治疗有效果的话,医生怎么会让我们考虑尽快手术?他们说了脑瘤的长很快,药物很难压住……你是,在担心我们吗?”

在名正言顺的苏卉心面前,连翘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缝把自己塞进去了事。

蒋凤麟被她这番话激得满脸涨红,他从来不知道他的翘翘原来这样的伶牙俐齿,说的每一句每一字都直戳他的心窝子。

“病了就看医生,伤了就擦药,叫我来也没用,我是怕你……”连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生生打断。

连翘捂着胸口喘气,不断回想起刚才他被她躲开的那种受伤的眼神,以及后来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只觉得无比心慌意乱。

为了不影响贺骏驰,连翘还必须装作十分乐观的样子,只有在夜里,那纷繁芜杂的想法才会迫不及待的冒头。

她只能木着脸抱着琪琪跟在园长后面,几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医院走去。

有千百种想法在脑海里成形。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其实,其实我没有不在意……相反是太在意了。害怕的人是我,怯懦的人是我,做过多少蠢事你也都清楚,有时候我想,也许当初我们就不该结婚,你本来负担的就够多的了。”好半晌,贺骏驰才吐出了自己的想法,最近他的状态的确很差,所以总是在回想,想从前,想那些已经没有结果的如果。

虽说三年多都平安过来了,可还是要谨慎,今晚回去还是劝他去做个全身检查吧。

开业的时候,连翘做了一些小蛋糕让贺骏驰送去幼儿园分享,结果反应很不错,大到园长老师,小到孩子们都喜欢,也因此跟大家打好了关系。

可她不知道,贺骏驰要静心,不宜兴奋,所以已经很久没喝咖啡,反而养成了每天至少喝一次茶的习惯。

蒋凤麟只淡淡嗯了一声。

要不让人怀疑,又顺利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实在是不容易,毕竟问的是私事,苦的他一个当秘书的得十八般武艺样样齐全才能胜任嗳。

他们刚到不久,就见公司亚太区的总裁le亲自陪同一位客人走进会场,顿时成为全场的焦点。

连翘这个名字有点特别,久病成医,他也认识不少药名,连翘就是一味药。

蒋凤麟来了精神,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自己想的这样,以前她也试过回了老家信号不好大半天联系不上人的,是最近自己太敏感,有些草木皆兵了。

这么大的店面,又在繁华的街区,盘下来恐怕得不少钱吧?不过这个男人好像从未为钱愁过。连翘叹了口气。

“不会吧,跟拍电影似的。”连翘噗嗤一笑,“这就是说你和他有缘分啊……”

他们显然都对此见怪不怪,习惯成自然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半蹲在沙跟前,仔细看了她好一会儿,又不免拧眉,才一个星期不见,怎么又瘦了?

本来还歪倚着栏杆的蒋凤麟倏地站直,微眯起眼:“怎么这么问?”

他以前就总是用这种口吻念叨她,不过当时她事事都听他的话,不像现在这样处处针锋相对。

蒋凤麟叹了口气,抬眸见连翘嘴张嘴合,却听不真切她在说些什么,他只得俯身靠过去。

“你为什么要找来?”

原来连翘问的是这句。

蒋凤麟下意识地重复了一边:“为什么要找来?”这个问题问得好,余季陶他们问过他,他自己也问过自己很多遍。

其实答案呼之欲出。

他对她的感情,比他原以为的要深,不是那种他以为可以瞒一瞒,哄一哄,不用顾忌伤害,不用担心失去的浅薄的可有可无的喜欢。

也是遇到她了才知道,原来感情是可以这样一点一点的累积起来的。

一个依赖的笑容,一份温馨的早餐,一件熨好的衬衣,一个问候的电话……看似不起眼,谁都可以做到,却像蚕食鲸吞般将他原有的认知都换掉了。

换了一个人,做同样的事情,未必会如此。

对的时间对的人,却没有用合适的方法去对待。

有一次他和余季陶路过一间咖啡室,进去坐了坐,墙上贴满了客人们的寄语,他随意一瞥,就见到其中一张是这样写的——再刻骨铭心的爱情,若无处安放,唯有放弃。

当时他就想,是不是因为这样,连翘她才会选择离开?

为什么要找她?因为他知道错在哪里了,他想补救,所以来了。

刚才还流利地说教她,被这么一问,他说话却艰涩起来:“翘翘,不管你信不信,我想娶的,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连翘捏了捏拳,却没有再说话。

马后炮的话谁不会说?她还非得要问要听,她不止疯了,还犯贱。

有时候无声胜有声,蒋凤麟也知道相逼无用,在外头吹了一会风,等她冷静了,便安安静静地陪她回到住院楼。

家属们来来去去,脚步都很轻,他们到了贺骏驰的病房,刚好见到唐婉瑜走出来。

她的眼睛是肿的。

唐婉瑜没想到蒋凤麟和连翘都在,怔了怔,目光下意识地在他们之间打量了一下,连翘不自在地挪开两步,轻声喊了声:“唐小姐。”

唐婉瑜意识到自己是唐突了,尴尬地挽了挽鬓,抿了唇说:“骏驰……贺骏驰,我跟他说了一会儿话,可能是累了,才躺下就睡着。”

连翘了然地点点头:“能睡着就好,他本来就该多休息。你们……他都跟你说了吗?”

“谈了一些。”因为职业关系,唐婉瑜说话习惯留有余地,想想又说,“我想,留下来。”

这话,在彼此目前的身份上,是不妥当的,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又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连翘没有理由反驳,于是就说:“我正好想回一趟酒店,把晚餐和骏驰的换洗衣服带来,那这里就麻烦你照顾一下了。”

唐婉瑜听她这么说,当即松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她,又瞥向一直一言不的蒋凤麟。

她是律师,见过各种各样复杂难解的案子,也整理过千丝万缕的关系网,却从刚才到现在,都还不能从这五年的纠葛中回转过来。

哭过,骂过,想过以后,她最需要的是时间。

唐婉瑜转眼看向病房内,不过里面的人更需要时间和病痛周旋。

她失去的,或许也只能他才可以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