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凌祁祐吩咐人护送着奶娘和几个贴身伺候的太监把小馒头送出宫去萧楚谦府上，终于是能静下心来看已经积累了多时的折子，未时之时，小丑儿进来禀报，说是徐国舅来了。
“……醒了？”
“你说的是那个之前平定岭北起义立了功的……楚肖？”
萧楚谦挣扎着还想站起来，被凌祁祐给拉了下去：“你身上受伤了……”
萧楚谦的马在军营门口停下，守门的小兵见到他，纷纷行礼问好，萧楚谦笑着应下，拉马就要进去，却又突然被人给拦了住，有级别稍微高一点的兵卫瞅了凌祁祐几眼，犹豫着问萧楚谦：“将军，这人是……？”
“嗯……”
手抚着他渗出了汗水的额，撩开他已经汗湿了的额鬓，拇指摩挲上了他一边的下眼睑，顿住。
小馒头看到那在花丛中翻飞的蝴蝶兴奋得眼睛都亮了，眼珠子随着蝴蝶转，不停地叫唤，萧楚谦觉得自己儿子这傻头傻脑的样子实在是很好玩，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在蝴蝶飞走了小馒头终于扭过了脑袋看他的时候，笑眯眯地道：“乖，叫阿爸。”
“事情与宣王无关，他也不知情，至于他身边的南蛮奸细，朕已经处置了。”
凌祁祐听着却轻嗤了一声，即使他和沈乐心相认了，也依旧对凌璟没好感，相反更因为认了沈乐心这个哥哥，就越加对拐了沈乐心的亲叔叔心有不满，说出来的话也是语带嘲讽：“既然都要请旨削藩了，皇叔这自称是不是也要改改？”
而且，沈乐心还在信里提醒他，别再在萧楚谦身上下功夫劝说他离开凌祁祐，甚至要他把小馒头的事情告诉萧楚谦？
凌祁祐眼里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又了然，也是了，自己既然能猜到小世子是他和凌璟生的，没道理他就猜不到小馒头是从哪里来的，只不过这事他们从来没有谈过，只是心照不宣不点破而已。
沈乐心接过药方去仔细看了半晌，提笔勾了几处出来，又在旁边另写了几味药，递给凌祁祐：“这几味药换成这些，再删去这几味，另添上这两味，连着服两个月，她的身子能好转许多。”
断断续续的声音却一直没有间断过，沈乐心的眼眶慢慢红了，终于是哑声开了口，第一次，面对凌祁祐，语气里带上了哀求：“放过他……”
除了军情奏折，萧楚谦每半个月还会另送一封私信回来给凌祁祐，信里说的要么是他在外头见到的新奇事，要么是些肉麻的甜言蜜语，完全是自说自话，凌祁祐基本是看一眼就扔进火盆里，自然也从来没有给他回过信。
“你给我说清楚！”
曾经他觉得是自己耻辱恨不得直接掐死的孽种，如今也终于成了他割舍不掉的念想了。
“乐心……”
“陛下……”
在一旁偏殿里处置完政事的凌祁祐踏进门，看到的正是萧楚谦趴在摇篮边弯腰捏着小馒头的手低下头亲他脸的一幕，顿了一下，他才缓步走上了前去，一眼看到小馒头左手上戴的东西，伸手拨了拨镯子上的铃铛，冷淡问道：“这哪里来的？”
凌祁祐睨向他，半晌，才轻哂了一声：“不干他的事。”
凌祁祐冷淡反问他：“朕为何要卖你人情？”
凌祁祐要处理朝事召见官员，萧楚谦这个不受待见的自然是被赶了出来，不过他倒是无所谓，这会儿在这御花园里待着，春日阳光正好，反倒是舒坦。
“不是你还能是谁，上一回那些刺杀陛下的舞姬就是宣王……”
“唔……嗯……”
凌珏的脸色难看至极，咬着压根道：“这些当真是陛下亲手猎下的？”
提到徐重卿，凌祁祐的眸色更沉了几分：“在那刺客的刀上抹毒药的人是你？”
帐篷里除了萧楚谦和小馒头没有其他人，俩人说话便也随意了很多，萧楚谦有些意外地挑起了眉，问他：“你没有去围场？”
凌祁祐扁着嘴眯着眼睛，脸上的潮红退不下，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似乎是生怕他给跑了一般，萧楚谦笑得越无奈，也只能蹬了鞋子脱了外衣也爬上了床，和他并排躺下，将人抱进怀里。
何必呢，这话，不单萧楚谦想说，连丑公公也想劝了，当然，看着凌祁祐冷淡的眼神，到底话到嘴边又还是咽了回去。
“你要做什么？”人走之后，凌祁祐才冷言问起了萧楚谦。
凌璟冲好奇看向他的小馒头咂了咂舌头逗弄他，小馒头看着却是嘴一扁又要放声干嚎被凌祁祐抱着转过身挡住了视线，这才安静了下来。
凌祁祐微撇嘴：“但昨晚他看到那太监帮朕挡了刀子之后中毒昏死过去时的诧异样子也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之后便也不等凌祁祐开口就大声呵斥那些侍卫：“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宣王给拿下！”
凌璟抱着胳膊看着萧楚谦走近，笑着与凌祁祐调侃起来：“陛下，没想到您这宫里还有这般魁梧健壮的太监，倒是挺出人意料的。”
“还真是巧了，本王要送给陛下的，却也是一只鸟。”
萧楚谦却轻笑了起来：“一个徐国舅，一个宣王，前有狼后有虎，陛下，您之前费尽心思铲除萧氏一党，倒似乎是做了件错事了……”
与之做回应的，是大殿里被奶娘抱着怎么哄都哄不停的小馒头一声比一声响的嚎哭声。
“殿下昨晚苦恼不停，奴婢怕吵着陛下您了，就让小楚子将殿下抱了走，还请陛下原谅奴婢擅自做主。”
萧楚谦撇了撇嘴，也懒得再多说，抱起小家伙去了外头院子里。
萧楚谦得到机会，赶紧把自己的裤子给拉了上来，暗自松了口气，在屋门阖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之后，小丑儿不悦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
萧楚谦一直冷眼看着，想上去帮忙，但一看到自己那还在滴血的胳膊，到底也还是算了。
萧楚谦静静看着他的双眼，半日之后，转开视线，轻叹了一气：“何必……”
小丑儿将新换上的热茶递到他的面前，嘴里小声嘀咕着：“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送回江东去，宣王在那边……”
小丑儿惊得当下跪到了地上了去，声音也哽咽了起来：“陛下息怒，奴婢说错话了，奴婢该死……不过您身子不适，还是让奴婢去传太医来看看吧……”
凌祁祐摇头：“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