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儿,可别这样了,再折腾没了力气,待会子还怎么伺候爷啊?”珊瑚脚步一顿,瞬时明白了些什么,转头准备离开,却听得后头呜呜呜地声响有些奇怪,紧接着便又是块石子儿飞了出来,直砸中了珊瑚穿得有些白的鞋面儿。

“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珊瑚大声叫喊着希望杜俊笙能放手,可他却视若无闻般半点不松手,下一秒,珊瑚便现自己被赤条条地绑在龙王庙前,眼前成山成堆的柴禾簌地自燃了起来!

无趣地叹了口气,回来也是好几天了,看来这前世的路也不是不能改,爹没死,双福娘没来提亲,这头还捞着了个大活人……前世爹在那一夜便被海浪卷走了,那这人…本也该是死了的?

“可算醒了!”双福娘见着炕上的人半倚着炕头坐起了身来,敞着嗓子似是大舒了口气叫了出来。

那爹娘他们是饿着肚子出门的?

珊瑚眼角瞟了瞟赖麻子,人家话还没说完,插个什么嘴。又看了眼杜俊笙,这家伙,别人不知道,她珊瑚会不知道?杜俊笙这人,自小身子弱,家里人又娇惯着,以前总以为他气短没法儿把话说全了,到后来才知道,他这就是习惯而已。

“给我停下!”珊瑚声音不大,可接着桌面上“咚”的一声,却是让站在一旁的二黑妗子吓得尖叫了起来——一把狠狠剁着立在了酒僚外头桌上的菜刀却是寒光一闪,惊得围观众人均是一凛,骤地安静了下来。

此话一出,接着便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了起来。

里头还睡着的珍珠可能被他吵到,大声吼了一句,铁树的哭声就越大了起来,珊瑚也顾不上前头这两人,赶紧回屋抱起铁树,见他头上磕出了个大红包子,心疼地哄了好久才让他渐渐止了哭。

珊瑚娘忍不住问了起来,找珊瑚问的时候她也只说半夜见着她爹出去才跟出去的,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哪有这样一句不知道便打了的?

“你咋的知道今儿会大风大雨的?”珊瑚爹望了望外头遮着那大堆谷子的棚子,以前也不是没有收冬时下雨,只是这都已经是秋冬时节,早没有夏天那样的大风大雨,如何都是预料不到现在还会有这样的风雨天的,昨儿珊瑚坚持着,一定要搭个棚子,这才将院里之前便有的茅草棚子上头再加了层顶,固住了,中午刮起风来的时候,珊瑚爹才觉得昨儿搭了那顶,是真没错。

忽然外头有推门的声音。

等珊瑚娘进了那烟雾缭绕的屋子,珊瑚爹拿着烟枪在地上磕了磕,道:“有空把网补了。”

“那…可看好哪家了?”绿翠没现,此时珊瑚声音有些抖。

“怎的会?”珊瑚娘赶紧道:“也就是大姐能这样掏心窝子为我家好,旁的人顶多就是当成个笑话看着了,哪里还管人家是好是坏?我也是想着,过两天收稻子让珍珠跟着去,别整日里懒懒的啥活儿也不做,今年珊瑚身子这样了,她如何都是得去帮忙的。”

珊瑚大惊,有些难以接受眼前的事,自家的屋子,早在娘亲病死的时候卖了出去,后来的那户人家嫌屋子太老太旧,直接整个推平了再盖的,而此时自己能躺在这里,更是让珊瑚匪夷所思。

“谁让他耳朵长的?我本来只想着让你怀上了好帮俊笙争得那死鬼老头的地,可我又实在不想看着俊笙跟你圆房,偶然听得那老三媳妇儿找了个假孕的药方儿,好容易得了来让你喝了下去,却被你弟弟偷听到了……”崔春英眸光一闪,笑得妩媚,道:“你说说,你们家的人怎的耳朵都那么好使?你今日要不撞破这事儿,我还真打算便这么放着你在府里,毕竟不是每条狗都不咬人的,俊笙再找了,也不知还有没有你这样蠢笨无能的……”

珊瑚一惊,自己就这么对耳坠子撑撑门面,这回掉了一只,往后可就连戴都没得戴了!心中急切,珊瑚赶紧往方才来的路上寻了回去,心里急切着,总怕漏了什么地方没看着,便直伏着身子在地上找。直找到自己院子里,才瞧见那小小的一块银色被日头晒得闪着光,珊瑚赶紧上前去捡了起来,吹了吹上头沾的灰,拍拍胸口庆幸这东西没丢,这才将它重新戴了上去。

绿翠闻言,抬头看着珊瑚,眼里有些亮亮的东西,似乎看到了希望一般。珊瑚眼睛一闪,避开了绿翠的目光,实在不敢看下去,前世最后一次见绿翠,却是她指着自己鼻子大骂,眼中的火随时喷出来一般,珊瑚至今都没法忘记。

“好了,快回去吧,这会子该做饭了,别让九姑等着。”珊瑚自顾自地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双眼不知往哪儿望。

“还好有你…”绿翠坐直了身子,仰头看了珊瑚一眼,也跟着她站了起来,道:“那我先回了,你最近身子虚,就别老出来了,回回找你都不在…”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这还没嫁人呢就这么啰嗦,往后谁敢娶你啊!”

“你这嘴真是…”绿翠脸一红,作势要打她,珊瑚也不躲,让她轻锤了两下,回过头笑着道:“捶肩倒是舒服,这么说来还是会有人要的!”

绿翠红着脸啐了她一口,扫扫裤子上的沙子便走了。

珊瑚看她的身影从墙角拐了出去,脸上的笑容敛了下来,眉头一皱,这双福是怎么回事?

走回自家被烧了大半边篱围的院子,隔着墙还听到刘寡妇正叫她家小宝儿别乱跑,别给摔着了。

昨夜里的火没有祸及到双福家,反倒是另外这边住着的刘寡妇家,跟草棚隔着一堵墙的空驴棚被火星子溅到,烧到了点边角,早上还大喊大叫着这该怎么办,还是珊瑚娘将之前存着的七只鸡蛋取了六个出来给了她,这才算顺了她的气,摸着她家小宝的头说:“倒也没啥,反正棚里也没驴了,就是天儿热的时候我家宝儿在这儿翻小角而啥的…”

被这刘寡妇刻薄的样子折腾久了,珊瑚一家倒也没法儿多计较起来,一个寡妇家的,还带着个四五岁的小娃儿,就靠着家里的那头驴子拉磨拉货挣点钱养活,日子过得也艰难,计较多了倒像是欺负她们孤儿寡母似的,加上刘寡妇又多嘴,珊瑚这对老实的爹娘,却是不愿意去招惹的,吃点小亏就吃点小亏罢。且这刘寡妇也是个直白的,倒是多少在村里人面前说着珊瑚一家待人好什么的,唯有直瞧不上的,也就是一直和她不对盘的珍珠了。

珊瑚回头看了眼双福家的院子,静悄悄的,便是连往日十分闹腾的双财这时候也不知去了哪儿。

待会子吃了饭再找双福哥吧!珊瑚想着。

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响,转身便走了过去。

半露天的厨房就剩灶台和灶前的两根黑漆的柱子,珊瑚娘拿着竹筛,里头放着四根玉米棒子,站在灶旁不知道在看什么。

“娘,怎么了?”珊瑚看她站在那里半会儿都没动作,有些奇怪。

珊瑚娘闻声侧了侧身子,倒是让珊瑚看到灶台口蹲着个大个子,珊瑚眉头一皱,这不是呆子么?

珊瑚娘拉着珊瑚的手,往外头走了两步,低声着道:“你双福哥家里出了点儿事儿,现在你叔你婶子正抓着双福问话呢,”说着回头看了眼还蹲在灶口的呆子,接着道:“这呆子和双财今晚在咱家吃饭,你婶子还拿了些饼子凑着吃。”

珊瑚点头,心下明了她娘说的,大概就是为了早上双福去绿翠家的事儿了,也是,再怎么不透风儿,双福爹娘都该是知道的。

珊瑚娘见她点头,提回了音调,道:“我去剥了这玉米,门口那畦菜我看着没被烧着,你先给起了火,待会子去割点下来,都怪那个挨千刀的赖麻子,这家里被折腾成这样,还让人怎么过活啊!”

珊瑚见她又有些激动了起来,早上便一边收拾一边骂了好久,这会子又有些不罢休的架势,赶紧顺着她说了几句,一回头,指着厨房里的人道:“呆子蹲在那儿干啥呢?”

珊瑚娘被她这一问,更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道:“这呆子也不知道以前是做啥的,连烧个火都烧不起来,难不成是吃白食儿的?”

珊瑚眉头一皱,忽然觉得好笑,那么大的个子,谁愿意给他吃白食儿?便道:“我去烧吧。”

呆子蹲在灶台口,珊瑚从侧边看去,呆子正一脸认真地倒弄着手里的东西,眉头微皱,唇微抿,手里还拿着根木棍挑着灶口的柴禾,好容易把用火折子点起来的火星子燃开了点,被他一挑,又灭了下来。

呆子手一顿,脸上却没什么变化,似是轻呼了口气,又开始拿着火折子打算重来。

“我来吧。”珊瑚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照他这样子,今晚能吃上饭才怪!

呆子抬头,珊瑚正接过他手里的火折子,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蹲了下来,道:“别蹲这儿了,去洗把脸吧!”

呆子不明所以地伸手一抹脸,又是一顿,依然抿着唇,却没有挪动。

珊瑚见他反应不禁“扑哧”笑了出来,真是呆子!

见他还是没有要挪位的意思,珊瑚呼了口气,道:“我要生火,你在这儿我没法儿干活。”

呆子盯着她手里的火折子又抿了抿唇,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也没出去。

珊瑚见他这样也不管,在一旁随意抓起一把轻薄干透的草叶放在灶口堆了个小堆,只管对着那火折子吹了两口,往干草叶上一渡,火苗子嗖嗖地便窜了起来。

珊瑚回头,呆子果然睁大着眼,大约是没想到同样的东西一到珊瑚手里竟这么容易就燃了起来,很稀奇地看着火苗子一跳一跳地便那么燃了起来。一见珊瑚回头看他,脸上一僵,随即又回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珊瑚脸上一抽,这家伙,这样的表情加上脸上涂着的黑印子,算是怎么回事?

摇摇头回过身子,那火已经就着下面的柴禾“噼里啪啦”地燃了起来,越烧越高,越烧越烈,就好像那日舔着自己身子的火舌一样来势凶猛…忽然,里头“啪”地一声蹦出了个火星子,不偏不倚地跳上了珊瑚的手背!

“啊——”珊瑚大惊失色,尖叫着往后摔坐了下去,也不管后头就是柴禾堆,直直着往后退,将后头堆成小堆的干支木头打得散乱了一地。

站在一旁的呆子被珊瑚忽然的动作惊住了,没想到本安安静静烧着火的丫头会突然着了魔似的狂叫起来,还直往后退着,也不顾地上的柴禾硌着,眼见就要撞上那根撑着棚顶的漆黑柱子,那柱子昨夜里被烧得有些脆的样子,这要是撞上了棚子不得整个掉下来?!

呆子心里一紧,长腿一迈,长臂一捞,拉住了珊瑚的胳膊以防她接着往后退,却不料珊瑚哭喊着,反伸过另一只手抓住呆子的手,紧紧扯住大喊着:“救我!救我!”

呆子瞬时呆住了,这丫头扯着自己的手紧揽在怀里,那包围着自己手臂上那软乎乎的两团子东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