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夏天剩下的时间里,我们无处不去。我们去过奥斯洛弗约德附近的岛屿。我们到过北方。我们参观各种博物馆和艺术展。在许多夏末的傍晚,我们一起漫步穿过特森的街市。

我说:“可那些橙子呢?你想用它们做什么?是啊,你要那么多橙子干嘛呢?”

我惊愕了:“可在圣诞前夕那次见面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行踪为何非要那么神秘兮兮的?”

她若有所思,然后说:“生活中,我们有时必须学会等待,在等待中有所思念。我给你写了那张卡片。我本想给你一点力量。你需要力量支撑你,为了继续等待和思念。”

现在,我不如干脆行动起来。我要去找她。

现在你听我说。卡片上是一个童话般的橙树林,上面用大写字母写着:patiodelosnaranjos,大意就是“橙园”——这点西班牙语我还看得懂。

钟声还未停息。此时,市内大大小小的教堂万钟齐鸣,它们在宣告圣诞节的到来。街上空空荡荡。因此,面对十二月的凛凛寒空,我不知把这个疑问大声吼出了多少次…我几乎在放声歌唱:“她从那里知道了我的姓名?”还有第三个问题也十分急迫:为什么必须要经过半年,她才愿意再见我?

“你真是个荒唐的圣诞老人。”

我觉得,我必须再说几句话,否则,我就得从她身边走过并且声明,我没时间了。可事实上,在我一生中,从没有过那么多的时间。我分明感到,自己就站在时间之源——我停滞在一切时代的目标和目的上。此处,我必须引用丹麦诗人皮特·海恩的一句话:“谁要是不在此时活着,就永远不会活着。您会怎么办?”

“望远镜”的意思大概就是:让人看见远处的东西。可是,这个关于“”的故事,真的会与太空望远镜有什么关系?

一丝不苟地比较那些橙子,她似乎要找到尽可能不相同的橙子——大小、形状和色泽不同的橙子。还有一个细节也很重要:她选出的有些橙子还带着新鲜的树叶。

这个让我父亲为她魂不守舍。可是我想,当他有机会对她讲话时,他嘴里冒出的那句“你是一只松鼠”却无疑完全是令人失望的。他已经说过,当他吐出这句白痴般的话语时,他是那样的不知所措。世界上可说的东西多得不得了啊,为何他偏偏就冒出那样一句话来?噢,不行,我的父亲,你这个谜我无法破解。

是该说话的时候了,可我却无限迷惘。我只能呆呆地坐着,我无法动弹。我在想啊:我们曾经是两只勇敢的小松鼠,独自生活在一片小树林里。她特别喜欢跟我捉迷藏。为了找到她,每次我都不得不在林子里上窜下跳地搜寻。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想到,我也可以把自己隐藏起来啊。于是,就轮到她蹦蹦跳跳地来找我了。我会藏在一个老树墩背后,然后偷偷欣赏她追寻我时那副焦急的俏模样。或许,我甚至还有一丝害怕,因为她可能永远也找不到我了…

时间。乔治,时间是什么?

我突然间变成了这样一个家伙:他抱着一大堆橙子站在那里,可它们都不是他自个儿的。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可耻的橙子小偷。我在下一站也下了车,就在弗龙讷广场。

她比我矮一头,长长的黑发,褐色的眼睛。我估计,她大约十九岁,也就是说,跟我一样大。她对我大胆而狡黠地微笑,仿佛我们是老相识,或者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曾共同生活过整整一辈子——她和我。我感觉,从她褐色的眼里,我读出了某种暗示性的东西。

我坐在我的床上,脑袋都想痛了。1990年4月25日,哈勃望远镜由“发现号”宇宙飞船送入轨道,开始环绕地球运转。那恰好是我父亲得病的时候,就在1990年复活节过后。这一点,我一直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对于这两件事情的同时性,我倒还从没有思考过。也许,就在载有哈勃望远镜的“发现号”飞船,从美国佛罗里达州的卡纳维拉尔角发射的同一天,甚至同一小时或者同一分钟,我父亲便得知了自己的病情。

我又能知道什么呢?

我父亲写下它的时候,我才三岁半。它实际上是我父亲特地为我写的。他当时写下这个“”的故事,就是为了让我长大以后才看,也就是说,当我大到能够读懂它时。为此,他当时写了一封给未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