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喝了半杯热水,眼睛才渐渐的有了些神采。她慢慢的说:“差不多……撕破脸了。”

李总只得开了口。程无双仔细的听着,秀眉皱得越来越紧,李总说完了好一会儿,她都沉默不言,有人“嗤”了声,讽刺道:“程小姐是怎么了?不会听睡着了吧?”

程无双听到“温柔”两字,莫名其妙的想起田东来的长篇大论,心不由得一紧,问:“顾骁,你喜欢女孩子温柔一些?”

程无双微微一怔。小时候她是渴盼田东来宠爱的,但田东来对她十分敷衍,所有的娇宠都给了田若瑜。这些年她心早就冷了,遇上示好,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警惕。

“怎么会。”

“是,我承认。不过和他签工作合同的是程家吧?他的本职工作是程家的厨师,结果人几乎不呆在程家,他白拿工资吃闲饭的?”

“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舌头有些发硬,就像几年没说过话了似的:“谈,谈什么?”

他替她开了门,她就像脱离笼子的鸟一样飞快的跑了出去。

程无双瞪着他:“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娇贵的?林黛玉附身了吗?”

顾骁点了点头,向两人告退,刚走了两步,程无双又道:“明天你不必早起准备我的早餐,多睡一会儿,好好养养。”

她慌了,赶紧走到他面前,弯腰刚抱住他肩膀,忽的想起自己已经着了凉,又赶紧退开,问:“外公,你到底怎么了?”

顾骁跟着上了车,被车内的暖气一扑,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神经放松下来,才感到自己已然冷得有些发抖。

从学校开车去疗养院,足足花了一个钟头,她愣是一句话都没再和他说,下车之后径直走进客厅,护士迎上来,低声道:“程小姐,老先生还在睡呢。”

她喝了一口凉水镇定,点开照片下的评论,被成排的“舔舔舔”“给他生猴子”刷得翻白眼,如果她们知道顾骁钱包的厚度,会不会把伸长了准备舔的舌头给咬了?

张君逸终于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你一向疼爱她,不会被她撒娇卖乖的使唤过来糊弄我吧?”

“然后你继续憋着?他们说你从上午就没出去过,午饭晚饭都没吃吧?就这样饿着?程无双,你这样赌气,对张君逸一丝一毫的伤害都没有。你如果因此再病一场,他会更高兴——你不在公司,他就能名正言顺代你行权。”

顾骁气得够呛,按捺住怒火,淡淡问:“各位,玩笑应该开够了吧。我还有事,各位在这里呆着,实在不方便。”

“他不是物件,不是可以随便借出来用的。”

“这是外公给外婆的礼物。”王明华是富贵人家出身,收藏了不少珠宝,后来由于战争缘故失去大部分财富。程昌翰发家之后,便想方设法的搜罗各类名贵宝石,重新装满她的首饰盒。这些珠宝传给了程盈,后来又给了她。

他回头看了看,李秀华出去的时候已经把外间的门关上,但里外隔间的门却开着的,他想了想,把里面的门也关了,再转身时,发现她伏在桌上,肩头颤抖着,却没有发出哭声。

“那你已经知道这人是个危险人物,你还留在身边?”

“韩竣?”他笑了,笑声里带着讥诮的意味,“你在说什么?这种天马行空的幻想是哪儿来的?”

程无双别过脸:“没什么。”

“我不怪她。”

程无双如果有一丁点的意外,估计张君逸已经过来剥了他的皮,而不是安安稳稳的坐着吃早餐。他的心放了下来,回到厨房煮好猫饭,盛进食盆里,小猫竖着尾巴踱过去吃了起来,他去后面门外丢厨余垃圾,抬眼一看,发现两只猫缩在灌木丛里,眼巴巴的望着他,却迟迟不过来。

她捏着杯子左看右看:“这是什么?”

顾骁道:“我觉得这样不大妥当。”程无双眼神蓦地锐利起来,他心一跳,暗地咬了咬牙,把话说完,“过于依赖一个人是不好的。你说过,张先生自己有本职工作,他不是三头六臂的人,劳累的时候,总有思虑不周的地方,多问问别人的意见,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思路。”

“躲不开?”程无双冷笑,指着凳子,“跳下来不就成了?难道上面有强力胶黏住你了,所以你动不了?想泡妞就爽快承认,遮遮掩掩的干什么?”

大多数没她漂亮,可以和她比一比容貌的的身材又不如她,身材相貌都上乘的,又没有她那么自然坦率。

顾骁表情不变,心跳却加快了,他端起杯子喝了口酒,甜中带着烈酒刺激的辣味,吞下之后,胃里仿佛多了一小团火。他皱起眉头:“你点的这个酒是不是太烈了点?”

顾骁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他喝了口凉水定神,问:“你读了很多书吗?”

程无双猛然俯下来,额头几乎要贴上他的额头,热热的呼吸拂在他脸上,有淡淡的薄荷香气,她眼睛睁得圆圆的,整张脸的表情可以用“我一定要勇敢”来概括。

程家和张君逸想方设法,想洗清她的冤屈,可是,盯着她的人太多了,大小姐名声越差,越不靠谱,就越容易被制约,明华集团这块大蛋糕也更容易被分割。幕后总有一只大手,将事情推向她不愿看到的那个方向。

韩靖被这味道吸引住,端着碗一边吃,一边走到他身边,目光就像粘在了他的锅铲上,眼珠子随着那片金属的动静左右动个不停。

江总脸色微微发白,赶紧打断她的话:“程小姐的话非常正确,现代社会,只要是凭本事吃饭的人,当然都要好好尊重。”说着狠狠的瞪女儿。

顾骁握住她手腕,用力一压,她吃痛,惊叫一声,赶紧退后,慌乱之下脚步不稳,蹬蹬蹬连退几步,直到后背撞上紫藤架子才止住脚。

顾骁扬了扬眉,给她拉开椅子:“我正在写,请大小姐过目。”

因为一开始谈的都是派队的事,被人听去也无妨,书房的门便没有关。

“哎哎,顾……顾骁,你等等……”

万一这两个正在亲热,他的出现,岂不是很煞风景?

顾骁将笋丝放进凉水里浸了一下,一边沥干水分,一边说:“这只是基本功。”

“我有个同事是大湾人,闲聊的时候,说本来要建港口,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拖,拖了五六年还没有影子。”

她仿佛没听见,施施然走进来,瞄了他一眼,砰的关上门。他的腿随着门响声抖了抖,定定神,吼道:“你有病是不是?给我出去!”

门被关上了,他轻轻舒了口气,褪下裤子。医生“咦”了一声,奇道:“你另一边屁股也有伤?”

那人全身筛糠,嘴唇都白了,趴在地上,和一只老蛤-蟆似的,刚刚高谈阔论的豪气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