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别再闹了。咱们办正事要紧!”她说了句,然后反身推了玉珍的胳膊,将她带离窗前。

这倒是真真的压抑气氛。从心开始,蔓延到窗外那仍是秋雨连绵的天。好似连她那行尸走肉般的身体也被紧紧裹覆。像是蚕蛹一样,在这样令人窒息的地方,逐渐破茧而出。

好容易按照客栈老板娘的指示,找到了那间离客栈并不遥远的电报局。拍过电报后,香卉便携着玉珍,再一次向督军府进了。

不远处,一处装潢精细的歌厅正有大片霓虹闪烁。光怪6离,标新立异。有印度侍应正操着蹩脚的中文引着那衣着光鲜的油头客人或者大胡子洋人进门。亦有穿着西装的中国侍者充当泊车小弟与来往的客人停车。不时有靡靡之音从那舞厅中传出,和着那门外进出的大片熙攘人流。倒是繁盛异常。

空气中,一时有连贯的馥郁香气扑鼻。甜腻腻的,似是要沁入心坎儿里的温柔。

正在这时,一个蓝眼睛鹰钩鼻的外国人从香卉的身旁走过。一身黑布的长袍,像是一团黑漆漆的乌云。然后,那人便与站在馄饨摊位的另一个高个儿外国人汇合了。接着,那西装革履的高个儿男人,便客气地引了那黑袍男人在摊子上叫了两碗馄饨,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也许,她真的是一个不该拥有幸福的人。父亲的迷失,母亲的死,李婶的过世。读看看小说网还有……还有那让自己一度魂牵梦萦的人……

终于,那咳嗽的声音总算停下来了。带着一种回光返照意味的,李婶突然地对着香卉绽开微笑。就如同是曾经的第一次见面,她也是这样地望着她。因为这般温和的眼神,让那初来乍到的香卉,并不感到陌生。

“香卉……”他会这样温柔地叫她的名字。带着梦幻般的香甜,是埋藏在心中,饱含茁壮的蒲公英的种。愈飞愈远,却依旧萦绕了整个旺盛季节的天与地。

香卉一怔,提着鸡蛋的手也是晃了一晃。

前些日子,那个治病的郎中说李婶的病情恐怕好不了了。那时,她哭成一片地跪在那郎中面前求他救李婶一命。然而,那郎中终是对着她摇了摇头。她绝望地又寻访了多家医馆。就连那平素口碑不甚良好的西医都看遍了,可到头来却只换来那些大夫无药可救的统一论调。

玉珍瘪了瘪嘴,听了香卉的话,故意挑了眉毛。

原本。这世上最可耻的事情就莫过于分离。泪水,忧虑,悲伤。通通冗杂在一起。仿若不是这样的拼凑,就不会成就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分别。而这分别,却终会被时光冲淡,亦或是被时光捡起。成为曾经,成为未来。或者,只是一次转身后的定格。

她只是没想到,他是这样的男人。

“没事,你先去做饭吧。dukankan读看看小说网更新我们度第一说不定希尧一会儿便回来了!”李婶捡起地上的菜篮,催促香卉做饭去了。然而,她的眼中,却尽是一片惶急的神色。

“兔崽子,快点翻页。老子等得心里直痒痒!”有个一脸横肉的胖子气急咆哮。黑壮的身材,倒是让他看起来几多凶恶。

只是,我怕我们的爱情太浅显。像是秋风扫落叶。被风一吹,便会散去了。

那前方的李希尧知道香卉跟在身后,慢慢放缓了脚步,然后回过头去。

“我总咳嗽的事情切不可让希尧知道,要不然那孩子又该大惊小怪了!”李婶笑笑,轻抚了心口。“那我去找找炮竹,看天色,希尧也该回来了!”她说着,便开了房门走出去。一身坠了补丁的粗布蓝衣,倒是将她的背影熏染得沧桑了几分。

“娘,你什么时候认了香卉的?我怎么不知道?”他蹙了蹙眉头,然后看着身旁兀自低着头的香卉。请记住读看看小说网的网址dukankan“香卉,你认了我娘?”

李婶听罢,只是笑了笑。

坐在一旁榻上荡着双腿的玉珍听香卉说完,不觉脸上现出阵阵生气。

面前,李希尧娴熟地驾着汽车。在那些人阻拦的罅隙,竟生生地冲出了一条去路。然后,加大马力。在众人愤怒与叫嚣的目光中,绝尘而去。

因为是被锦帕塞口的缘故,她想说什么,可却一个字也不出。只是呜咽着,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不止。

李希尧走后,香卉便一个人进到屋子,简单地收拾了。

她拼命地忍着又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对着李婶重重地点头。因在这荒凉的时节而结交下的情意,更为好容易遇到的难能可贵的人。

她淡淡地想着,然后望着那外间泛出微微鱼肚白的天色,小心翼翼地穿了衣服下床。

“婶子。你可要为我出气!希尧哥这样对我,他以后定会后悔的!”她抽噎着说。本是秀气的鼻头被那寒气、泪水,濡得通红。

好容易吃罢饭,香卉便帮着李婶收拾了。李希尧本在屋中看书,突想到什么似的,只掂了件军装外套匆匆跑进厨房。

“你对她倒是好,她是希尧的什么人?!”秀芹嗔了一句,然后将那手中本就提着的菜篮子,重重交到李婶手中,然后拉过李婶,道:“李嫂子你跟我说实话,你看我家玉珍如何?”

“咱们贫苦人家,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将就着吃些。”李婶走过去,将那手中的碗筷放在香卉面前。香卉感激地摇头,眼中顿时盈满了泪水。

她停在他面前,弯着腰呼出一口气来。白茫茫的哈气漂浮在眼前,被风一吹,只缭绕着散去了。

香卉以为是出走的高都督重新回归,心头不禁一滞。然后快快地坐起身来,有些警惕地抱了身子。

“小姐这般又是作何?高都督人中龙凤,跟了他,你便是吃香喝辣的命!而且,你一来,就混了个五姨太的名分,比那随了都督多年却什么也没捞到的女子好多了!”那老妇说着,在香卉的身旁坐下。然后取了包裹中藏掖着的小镜子,对着香卉一阵照。“瞧,小姐您真是明艳照人!”

那外间的街道上,正一片车水马龙的场面。来来往往的行人穿梭不止,脚力颇好的黄包车夫,行色匆匆的路人,亦有打扮时髦的小姐美妇穿梭其间。每个人,都好像在一夜间转了性子。学起了文明,剪掉了辫子。西装革履,洋装束身。真是好看!

相片上,那李希尧正端端正正地坐着。带着大檐帽,一脸严肃的表情。而明显的,这相片中的李希尧,要比如今稚嫩一些。

“这是希尧哥前些年在相馆拍的。足有两张,他便送了一张与我。”玉珍解释着,将那手中的相片递到主编面前。那主编看后,点了点头。

“这相片还算清晰。不过你们真要连相片一起上报?”他有些不信地望她们一眼,似乎是并不愿意相信她们的经济实力允许她们做这种奢侈的事情。然后又画蛇添足地补了一句:“这已是最低价钱,若是你们同意,后天便可见报!”

香卉见木已成舟,便只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而,那眼神在瞥向桌子上修着白花边的四方相片时,竟还是涌起了一抹酸涩的滋味。

身旁,那玉珍只是未觉。一听到后天启事就可以见报了,未免有些过于兴奋。然,终是耐着性子,陪同着香卉在报馆交钱签字后,才悻悻与香卉一同离开。一阵打闹的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