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那个应该关心的人,却从来不在意?

叶川好奇地问:“都是什么样的人?”

叶川心里微微紧张了一下,紧接着便又高兴了起来。其实细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就是把他弟弟给揍了么。揍了就得承认,有事瞒着黑六的话,叶川心里会不舒服。而且,将来万一有天他们哥俩和好,黑一鹏摆出一副我不跟我哥告密,我不跟你计较,你看我多高姿态的嘴脸来,叶川不呕血才怪。

他给邵凯买的礼物是一个芝宝打火机,外壳做了打磨处理,上面镂着一个带翅膀的小精灵。叶川一直觉得这个图案应该是女烟民用的,但是架不住邵凯喜欢。邵凯从他大衣口袋里掏出那个小盒子,得意洋洋地开始跟人显摆,“看到没,我哥儿们拿涨工资的钱给我买的。”

当时叶川的脸就红了,心说姐姐你要挖苦人也不用挖苦的这么直白吧……

黑六揉了揉他半干半湿的头,笑着说:“以后哥哥伺候。”

黑六揉了揉他的脑袋,“以后都不喝这种酒了。”

叶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有道理。”

小季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保持着一个既惊讶又难以置信的古怪表情,瞪着叶川的时候两只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愣了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叶川抱紧了黑六的腰,有点儿不敢再听下去了。他很想说点儿什么来岔开这个话题,可是一张口却现喉咙干涩,什么也说不出来。

虽然是在车里,叶川还是有点儿心虚的朝周围看了看。昏黄的街灯下,几个路人裹着厚厚的棉服匆匆赶路,没有人会注意一晃而过的车里有些什么样的小动作。叶川很是放心地低下头在黑六的指尖上咬了一口。

这是暗示他在叶川心目中的地位十分重要么?叶时峥饱受打击的小心灵顿时感觉到了几分诡异的欣慰:总算没白疼他。

黑一鹏叠衣服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说:“大概是遗传吧。我爸的身体就挺好的,他以前是警察。”

黑六笑了起来,“喜欢我有那么难开口吗?”

黑六在他屁股上又拍了一巴掌,“你老实点。”

丽晶酒店的四楼以上都是客房。叶川从电梯出来的时候,走廊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人。叶川顺着门牌号找到了五零二房,正要敲门的时候才现门是虚掩着的。叶川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还没来得及使力,就听门内传来一声甜腻的呻yin。

肖楠承诺的换洗衣服和热腾腾的手擀面很快就有服务员送了上来,叶川闻到面条的香味不由得食指大动,三口两口吃了面条,连汤底都喝的干干净净。也不知是自己真饿了,还是面条的味道真的不错。

电话是谭林打来的,叶川这边刚接起来就听他压低了嗓子贼溜溜地问:“川儿,你现在在哪儿呢?”

叶川心里松了一口气,神情也随着自然了起来,听见叶时峥问他,连忙说:“是南区的盈水湾。”

叶川的心情骤然间变得复杂起来。他不认为黑六会知道什么,但他的这番话又确确实实不像在试探。难道说……这个男人真的具备某种接近于兽类本能的敏锐触感?

“档案?”叶川有些着迷地看着玻璃柜门里的档案袋,“都是徳言代理过的案子?”

“怎么了?”叶川不解。

“这里碗小,你得多吃两碗饭。”黑六把盘子朝他面前推了推,“虾仁和鸭片味道都不错,正好配饭吃。”

“还有什么要问?”黑六有些探究地看着这个孩子,他似乎很在意一对一的关系。一般来说,未经世事的小孩子和饱经沧桑的过来人会抱有这样的态度。他会是哪一种?

“当然,”黑六微微挑起嘴角,流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我希望你能考虑。”

叶川把锅洗干净,坐上水,上下左右找了一番,“煤气阀在哪儿?”

黑六谢了那个工人,带着叶川从靠近湖边的土路上往里走。土路下面是缓缓下倾的灌木丛,一直延伸到了湖边。顺着土路往前走,几幢别墅已经在打地基了,叶川看着房子周围架起的金属支架,觉得记忆中那个令他心动不已的住宅区已经模模糊糊的显露出了影子。

“可是周围什么都没有。”黑六静静地看着他,逐一分析当前的形势,“就算是有车一族,出入那里也很不方便。”

“好巧。”叶时飞笑了起来,“我也逛街呢。你知道长江西路,就是金翼斜对面那家外国人开的男装店不?就是门牌是黑色玻璃的那家?”

叶时飞又问:“他跟你说了?”

“川儿,”陶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吞吞吐吐的,“你这两天都忙什么呢?”

“在外面吃饭呢。”

助理先生又笑了,“到时候叶少就会现,等待是值得的。”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请客吃饭的事,因为严韩有事,外加罗健的排班问题,一直拖到了十一国庆长假之前。正好邵凯也军训完了,叶川干脆把他也叫了出来,一起在海味馆吃了一顿饭。

叶川也不客气地看着他。觉得就这孩子细细瘦瘦的小身板,比陶音还不如,上来两三个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没有,我在外面,马上就回去。”叶川也顾不得这人是谁,连忙顺着自己编好的台词往下顺,“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吧。”

叶川心头微微一跳,“你指的是哪方面?”

叶川戏谑地看看他的小身板,“就你?”

叶川反问,“你指什么?”

男人从诊台上取了几个瓶瓶罐罐,又从抽屉里取出绷带和外科用针,一边熟练的给器具消毒一边低着头说:“叶川同学,我觉得你现在最好选择信任我。你看看你身上那些血渍,去医院的话任何一个大夫都会报警的。”

叶川有些无奈地说:“给他一杯朗姆可乐,给我一杯B1a。”

叶川摇摇头,“没办法,我心理年龄比你大多了。”

“这样的傻事不是只有你会做。我有个朋友以前也这么做过。”叶川自嘲地笑了笑,“真的很傻。因为结果很糟糕。”

他知道所有的得到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个规律当中自然包括了重来一次的生命。也许他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不得不承受两世的记忆。即使他一再提醒自己,一切已经重新来过,但是那些烙印在心底的印记:爱过的、恨过的、得到过的温存、被施加的伤害,都还鲜明的存在。

下一秒,叶川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李行踪那张暴躁的、满是不耐烦的脸。那不是他们第一次生争吵了,却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触及到真相。他还记得李行踪反问他的话:“我不过在他家的客房里留宿了几次,你就摆出这么一副跳出来捉奸的尖酸嘴脸。你到底是不信任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的哥哥?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见个男人就主动往上贴?!”

“别那么客气。”李行踪上下打量着他,这少年还是印象中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个子长高了,就是有点儿偏瘦。宽宽的肩膀一路收缩向下,在腰部细弱的几乎一把就能抓的过来。一年前那种少年特有的、模糊了性别的漂亮之中已经明显多出几分属于男性的帅气。

邵凯比他略高一些,玩了一个暑假,人晒黑了不少,但是并没有长多少肉,正面看宽肩细腰,从侧面看薄的像门板。他已经被B市公安大学的刑事科学技术系录取了,跑来找叶川就是打算一起结伴去B市。他知道叶川想去西安,对于拿到B大的录取通知书并不怎么高兴,但是对现在这个局面邵凯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两个人可以经常见面了。

春节这几天叶宁德正好在B市出差,乔敏也跟着去了B市,正好和叶时飞在那边过年市的家里就只剩下了叶时峥和叶川两个人。叶时峥是个工作狂,每天都忙到深夜,叶川很少跟他照面。除夕那天中午,叶时峥很难得的给叶川打了个电话,说厂里还有什么纠纷的事儿没弄完,回不了家,让叶川自己解决晚饭。

上帝在关闭了所有的门之后,还是大善心地留给他一扇窗,让他可以欣赏到这世间最皎洁的月色。

叶川从来没有质问过什么,但他心里从来都清清楚楚。也难怪邵凯会那么生气。那时候的自己确实……很窝囊。

他这样的做派叶家人早已习惯了,只有李行踪时不时地偷瞟他两眼。叶川估计他真的会疑心自己有一些精神上的毛病。这样也不错,谁都知道精神病不好惹,这下李行踪应该会绕着自己走了。另外,自己对他的态度太过生硬,难免惹人生疑,精神病这个黄金招牌则是最完美不过的解释了。无论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举动,精神病都是不需要理由的,或者说精神病本身就是理由。

真是鬼迷心窍了。叶川一边用手里的绒布擦拭着亮晶晶的酒杯,一边讥嘲地想:上杆子不是买卖。所有的麻烦果然都是自己招来的。如果自己没有对李行踪死缠烂打,以李行踪的个性,绝对不会对他费什么心思。他在n市不过三天,三天过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而且李家的根本在B市,只要避开那个城市,两个人很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