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怪话，就是好奇，问问。”叶川接过水杯，眼光不由自主的又落在了正在阳台上收衣服的黑一鹏身上。这孩子看样子身体不错，这么大冷天的，他身上只穿着一件棉布衬衫，袖子还卷着。再看别人，多少都套着一件毛衫呢。
大都市向来没有真正的黑夜。星、月、街灯的光交织在一起，穿透了十二层楼的高度，汇入了黑六深沉的眼瞳之中。
叶川是被黑六抱进浴室里的。他挂在黑六身上，觉得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连抬抬手的动作做起来都无比吃力。
核对完了酒会结束时要派送的礼品，叶川窝在沙里百无聊赖地翻了会儿报纸杂志。正想着是不是该溜回学校去，就见一个助手走了进来，环视了一下临时库房里的几个人，大概是看叶川手里没活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好意思啊，哥儿们。能不能帮个忙啊？”
“要干也不在你眼皮底下干。”叶川摸了摸肚子，可怜兮兮地继续提要求，“哎，肖楠，再给我来点儿吃的吧。晚上没吃饱。”
李行踪很温和地笑了笑，“你得多吃一点儿，又是上学又是打工的，要注意身体。”
叶川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就转头去看黑六，却见他也换了个人似的，客客气气地冲着叶时峥伸出手，“叶先生什么时候来Ｂ市的，怎么也不打个电话过来，好让我这地头蛇替叶先生接风。”
叶川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衣服，心里忿忿：自己都狼狈成这样了也叫放过？！还轻易？！懂轻易是个啥意思么？你丫的在火星上学的汉语吧？！
从来不开玩笑的人冷不丁一开起玩笑来最具有迷惑性。叶川的好奇心立刻就被勾了起来，“开什么眼？”
他这吃宵夜的习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睡觉前不吃点儿什么东西就会睡不踏实。天气不好实在懒得出门的情况下他也会翻一包牛肉干或是饼干之类的小零食出来嚼嚼。一个宿舍住久了，谭林和罗健也都知道他有这个习惯，平时很是鄙视他，说他像个猫冬的松鼠似的，都大晚上了还絮在自己窝里吃东西。不过有时罗健回来晚了错过了饭点儿，或者谭林这个厚脸皮的家伙玩饿了，两个人又会一脸谄媚相的跑到他这里来翻东西吃。
叶川知道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谢谢徐老师，谢谢黑哥。dukankan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看看小说网”
“要不然呢？”黑六微微挑起嘴角，“耍猴？”
“以前我总是忍着，无论遇到什么都拚命忍着，结果反而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读看看小说网”叶川直视着面前的男人，神情坦白，眼神中却微微带着困惑，“黑哥，你这样……我会怀疑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黑六想了想，“我去看看。”
黑六被嘴里的烟气呛到，一边笑一边咳嗽起来。
黑六挑起嘴角笑了笑，“谢来谢去的，听着可假了啊。”
这一次，那个故事里不再有自己的位置。
赵海东从柜子里翻出两包烟又出去了，叶川看着宿舍门重新阖上，忙不迭的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拨通了叶时飞的号码。电话被接起来之后，叶川先听到一阵喧哗，一群人正在说说笑笑的感觉，似乎是在什么饭局上。随后一声门响，叶时飞微醺的声音传来，“喂，小川？”
“真是查岗啊……”
几个人都乐了。
助理惊讶了，惊讶之余似乎还有些欣喜，“叶少选了这里的房子？高层还是别墅？”
不能太刻意，又不能太随意。
叶川猜到这里面应该是会员卡一类的东西，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来，“麻烦你替我跟黑哥说声谢谢。”
严韩又问，“吃点儿东西？水果？”
李行踪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有。”叶川连忙说：“回来拿书的。”
“那我谢谢他了。”叶川一点儿也不觉得被那个流氓医生看上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我还真消受不起。让他耍别人去吧啊。”
“那是自然，有些事情是不能让小孩子知道的。”严韩笑容可掬地冲着他勾了勾手指，“但是你不一样哦，川儿。你可不是小孩子。让我看看，咱们这孤男寡男的，气氛又这么合适，你是不是应该说点儿什么？或者……有点儿什么表示？”
“乖，别乱动。”男人说着，拉着他上了四楼。这一层看上去应该是办公区，楼下的酒吧的声音基本上传不到这里来，走廊里显得静悄悄的，只有几扇门还透着光。男人拽着他没受伤的那只手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从长裤口袋里取出钥匙打开门，抬手按亮了顶灯。
谭林选中的是酒吧街上一家叫做B1ackkite的店。请记住读看看小说网dukankan叶川看到门牌上那个熟悉的黑色翅膀图案，脚下停顿了一下，伸手拉住了谭林的胳膊，“你确定要进这家？”
陶音的言谈举止怎么看都透着点儿孩子气，也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了。不过看他笑容满面的样子，叶川还是觉得很欣慰。他不喜欢别人哭哭啼啼，如果陶音还是哭丧着脸，一副失恋的模样，叶川还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了。
不等他回答，叶川伸手揽住少年的肩膀，不由分说带着他往外走。路过洗漱池还拽了两张纸巾下来替那少年擦了擦脸。
那是乔敏第一次动手打他。她的手劲儿并不大，但是脸颊上那种火辣辣的痛感到现在叶川还记得清清楚楚。李行踪怎么解释的，他已经忘了，只记得乔敏最后是哭着走的。从他被领回叶家开始，乔敏对他的感情就一直不亲，但她也从未真正拿他当过外人。那一次，叶川是真的伤了她的心了。
“没事。”叶川看着他把手里的被单一股脑都堆在沙上，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二哥，我看见衣橱里……”
“真的？”乔敏半信半疑，“开车的事情急不得……”
他曾经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狂热地恋上了那座城。那里曾经是天堂，也曾经是地狱。那座城承载着他生命中最极致的幸福，也见证了他的颓废与落寞。他就是在那里怀揣着饱受伤痛的心事寂寞地死去。
叶川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心里没来由的就有点儿犯嘀咕。不过，他已经开始忙着整理行李了，倒也没时间去揣摩叶宁德的心事。他打算通知书送来之后就动身去西安，早点儿熟悉这个城市，而且西安多得是前朝古迹，时间短了只怕玩不过来。
至于叶川，他很少会注意手机里的电话或短信记录，后来清内存的时候倒是看到了这个陌生来电，但是这个号码他没什么印象，琢磨着有可能是打错的电话，就顺手删掉了。
叶川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叶川偏过脸，假装自己没有听到这句话。心里却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有些愤怒，还有些淡淡的自嘲。
叶川紧了紧拳头，觉得自己想揍人。不知道拳头落在那个人身上的时候，心头的疼痛会不会也随之转移过去几分？
叶川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大。男孩子小时候都玩过警察抓小偷的游戏，对于军人、警察这一类的职业也都怀有莫名的憧憬。但是要以此为职业……
李行踪回过头应了一声，“把见面礼给你弟弟就好。”
“外科大夫，或者急诊大夫。”叶川犹豫了一下，他想说法学院也不错，但是想想，毕竟是一年以后的事情，说多了也没什么用处。
从坐下来到现在，他们的话题一直围绕着他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叶时飞扫一眼站在玻璃柜台后面的少年，果断地转移了话题。
叶川叫不出来。他们纠缠的过往太过不堪，尤其在他死前那一年，两人已基本处于分居的状态，但凡见了面就是没完没了的争吵，伤人的话也不知说过多少。叶川一直认为自己是恨他的，然而恨到极致，却只觉得麻木。
“一直在家里呆着也没意思。”叶川含糊地说。
黑六听了这话脸色却不由得阴沉了下来。叶时峥是把他当死人了吧？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这也叫不说什么了？那他要是想说点儿什么……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叶时峥又说：“玩归玩，初恋么，谁都有过。但是不要因为这个耽误学业。男人么，总得把事业放在第一位。情情爱爱的，不顶吃不顶穿，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更现实。你要是什么本事都没有，你看谁还拿你当个宝。”说到这里他还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在座的某个人。
叶川又点点头。他记得前一世的时候他也跟自己说过同样的话，但是那个时候他眼里就只剩下一个李行踪，叶时峥苦口婆心说的那些话自己并没有真正听进去。后来叶时峥对他的不闻不问也是因为彻底失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