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看一眼素言,似有话说。素言便问:“素心?”

素心不在屋子里,丫头说她去了园子。素言和任妈妈到了园子,果然见一个小丫头跟着素心在折梅花。

素言哆嗦着回到紫荆院,才想起费耀谦的外袍还在自己身上,振作精神,脱下来搭在手臂上,严阵以待,谁问就说是他落下的。

费耀谦见手心里素言的腕子忽然就乖顺了下来,不由得嘴角横出一抹笑。她想什么,他清楚的很。越是她不要的,他偏给。

素言肯定的答道:“对,也许一错再错,也许将错就错。个中滋味,苦辣酸甜,试过才知道。”

脚下的雪咯吱咯吱作响,银白的月光将雪色照得亮如白昼,费耀谦能听见身后素言细微的碎步。温馨的场景蓦然涌现,仿佛贪玩的年纪,他在前面,后面跟着耀宗……

“我不走。”费耀谦返身回到床边,道:“我去去就来。”

费耀谦一愣神。娘替她请的太医?紫荆院里都是女人……太医来去多不方便。

众人陪笑,任妈妈走进来道:“大爷刚进府,正巧管家请了太医回来,要给素心小姐看病,大爷便陪着一起去了紫荆院。”

素云面色一紧。祸是媚娘惹下的,这会媚娘不管了,黑锅要自己一个人背了?

素言苦笑,道:“老夫人,素言不是这个意思。我有嫣儿,已经足够,虽说多了个素心,可是有我和嫣儿,她又老实安份,倒也不嫌辛苦,况且老夫人已经派过去许多姐姐、妈妈,人手富富有余……我只是怕素云自顾不暇,在府里不经意之间就闯下祸,因此想请老夫人开个恩……”

嫣儿便转身要走,才刚走一步,却被素言拽了回来,嗔道:“你慌张什么,我还没说完呢。你别乍乍乎乎的逮着谁就问,只找些相识的丫头妈妈们,当作闲话来讲……”

媚娘不接,却打量着素云道:“这位不是堂小姐素云吗?”

素心其实很乖巧,平时不吵不闹,只是很怕生,很怕黑,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得抓着素言浑身直哆嗦。

素言回过神来,正看见素云痴痴的眼神一直追随着费耀谦的背影,不由得一叹。她带素心回来,尚且说的过去,可是带素云过来,又是这样不加掩饰的渴望,连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居心叵测了。更何况是老夫人和费耀谦?

米夫人很是为难,道:“这,只怕不好吧。她那个样子,得有人照顾,你在费家……又捉襟见肘的……”

素言知道米家只有姐妹两个,这人叫自己妹妹,难道……

马车行的并不快,一路得得的声音甚是清脆,如果不是满腹心事,素言一定会为头一次出门而觉得欣喜。

素言笑道:“这不用你管,我只问你有多少银子。”

费耀谦的声音从头顶上飘过来:“是媚娘叫你来的?”

所有的不甘、希冀、纠缠、挣扎都会消失,那将是多么清净的世界?

素言局促的绞着手指,紧张之色尽现,轻声道:“天色不早……媚娘一定不放心了……”

费耀谦平静如常,牵着素言往里走,道:“要过生日了,有什么要求,你只管提。”

视线中多出一个人,是去而复返的费耀谦。素言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对他的到来没什么感受。

费耀宗挑眉笑笑,道:“依我看,从娘开始,每人说一句诗,要求诗中必有梅字方可,否则算输,当罚酒三杯。”

老夫人知道他要说些怪话,原有心理准备,可是乍然听费耀宗这样说,还是先怔再笑,眼泪都涌出来了。笑了半晌才道:“你这孩子,变着法的会折腾人。有这画一般的女孩子放我一个老婆子房里做什么,要是塞到你房里还差不多。”

素言心下一凛,垂手赧然道:“是素言无状。”身子一蹲,竟直直的跪到了雪地上。

任妈妈进来,便看见素言身着一件淡黄色家常衣服,头松松挽在脑后,看上去亲和而随意。一张清净如玉的脸上不施脂粉,一双水润的眼睛略带了些倦意,却别有一番风韵。

费耀谦怔了一下,问:“什么然后?”

素言不为所动,忽略掉心中的无礼,平淡的道:“你刚才说的极是,我本就是个声名狼藉的人,所以,我反倒更在乎自己的名声。你愿意说,我洗耳恭听。如果不愿意,慢走不送。”

费耀谦盯着费耀宗,不怒不气,只说了一句:“你既想的如此豁达,最好。”起身,淡淡的道:“过去的,都过去了。”

众人都吓了一跳,媚娘更是不知所措,双眼含泪,蓦然跪下去,道:“爷,媚娘知错了。”

费耀谦站着,颇为不耐的等素言包好了三大包山楂片、冰糖,又用食盒盛好了梅花糕。

素言气结。紫荆院除了她和嫣儿就没别的人,她勾引谁?又是大半夜的,鬼影子有一只没?她勾引谁?

老夫人只是一笑,叫穆妈妈把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块梅花糕放好,嘱咐道:“你都收起来吧,留我闲暇时吃。”

嫣儿千恩万谢,送走万太医,又跟前来的等信的任妈妈回了,这才回了内院。

儿子与儿媳妇感情不睦,早已经不是秘密,难怪他寒了心。她这做娘的心疼儿子,也不能硬逼着他去做他不情愿的事。

嫣儿替素言伸出手腕,还蒙上一条干净的帕子,退到一边。太医这才坐下来,眼观鼻,鼻问心,恭谨的诊了半天脉。

她真想回去,不想生活在这里。这里没有疼爱她的妈妈,也没有说的来的同事,更没有可以分享秘密的朋友。这里没有先进的生活设施,更没有鲜活美丽的世界,终日只能守在这个压抑的笼子里,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言犹在耳,仿佛昔日心口的伤再次被利刃搅得血肉模糊。

费耀谦连声说好,打个小厮回家报信,便跟着吴世庭去了酒楼。两人分宾主落座,点了酒菜,边吃边聊。

不见最好。

哽哽咽咽,很是委屈。

老夫人想了想,说:“耀宗尚未娶妻,只我一个进宫便了。媚娘怀有身孕,又没有诰命在身,大可以不去。至于大媳妇,只说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