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言换了衣服,这才陪着米夫人坐下,小声说:“娘,素心现在怎么样?”

嫣儿曾经悄悄跟她回,费老夫人和费耀谦有意将她送出费府。

任妈妈笑着又嘱咐素言一路小心,早去早回之类,这才回去复命。

费耀谦也只当那夜是醉酒的一夜,酒醒了,一切也就过去了。

可是大少夫人为什么就退避三舍一般?她在怕什么?大爷已经歇在这了,就不会不站在她这一边。

他不耐烦的推开素言的手,半是抱怨半是指责:“你还真是笨手笨脚。”

他却只是一笑,伸手抚触上素言的脸颊。

费耀谦的心脏如同被重捶击中,痛的不能呼吸。恶梦又回来了,眼前娇靥如花的女子再美艳,仍是那个给他最深刻伤痕的女人。

费耀谦为什么撒谎?老夫人爱子心切,当面不曾拆穿,却私下和她说一声,又是什么意思?老夫人想听她说什么?解释还是辩驳?

老夫人笑着说:“好,耀谦的主意极是,那就下个月初九,到时请亲家夫人、姑小姐、表小姐们一起来给大媳妇做生日。你们带着萱儿几个也来……”

一行人到了梅林,远远的看着这一簇簇开的热闹非凡的梅花,驻足啧啧赞叹。

普通的衣饰、低至尘埃的言行,都掩不住内在的光华。

任妈妈笑道:“大少夫人呢?可起来了?”

米素言做了这么多的孽,她却还这么恬不知耻的用这种清高孤傲的面目示人,情何以堪?纵然她全不知情,可是看在别人眼里,这样的米素言是多么的可恶可恨!

费耀宗看着眼前这小丫头一脸的担忧,原本想安抚的话说出来就变了味道:“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忽然这么看重名声,真让我惊诧。既是如此,那就让她守着她和她一家人的好名声在水深火热处活着吧。”

费耀谦连自己想说什么都恍惚了。夜色沉重的罩下来,他忽然异常怀念媚娘那温润柔软的身子。即使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可他还是愿意在自己认可的范围内替她做到,只因为,在凄冷孤寂的夜里,似乎只有这样一个温柔温顺的女人,才是他唯一可以获得慰藉的伴侣。

这么一闹,费耀宗的问题不了了之,他重新坐回原位,隔着众人,只是朝着费耀谦讳莫如深的一笑,径自转了头。

素言已经开始迈步:“我去取。”

这女人颇有几分姿色,那双清亮的大眼,一眨一眨的,狡黠中带着灵动,月光下透出几分清灵的气质。

老夫人道:“难为你家主子有心,你也辛苦了,来人,打赏。”

现在又这般为她说话,言外之意他自然懂,竟是要打消送素言出府的意思么?

嫣儿红了脸,道:“大少夫人原本是要做的,还叫奴婢去准备些材料,可还没等奴婢准备好,大少夫人就病了。”

任妈妈苦劝无效,只好叫人备了软轿,抬了老夫人去紫荆院。等到她到时,太医也堪堪到了门外。只有费耀谦,人影也不见。

素言指着那一院的梅花,欣喜的道:“你看,梅花,梅花都开了。”

“当日她说,如果不爱,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是错,就连活着存在着呼吸着也是错。”吴世庭沉痛的神情中又带着一丝了误,自嘲的道:“我负人,人负我,原来这世间的种种因果,是如此的公平。”

费耀谦的手滑下媚娘的小腹,忽然停住,沙哑的声音里是克制:“媚娘,孩子……”

素言自认是个良善之辈,但也不是没有一点戒备之心。这媚娘怀了身孕不好好养着,等着做她的大少夫人,来这是要看自己落魄的可怜样么?

更加放心的把府中诸事交给媚娘。

费耀宗轻吁一口气,轻道:“我就说没事么。”

费耀谦回来,不及回房,先去见老夫人。

嫣儿扶着素言,两人一步一蹭到了老夫人的屋子。

原来她也有这样脆弱无助的时候。他还以为,她一直都是那个骄横,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碰壁的女人呢。

叫了那么多声娘,素言真的觉得挺顺口挺亲切的,她也是真的当老夫人是长辈,不管她和费耀谦是什么样的关系,她是决定当老夫人为亲娘一样侍奉的。

费耀谦出门,老夫人却觉得心疼难忍。不管儿子多大,始终是她的孩子。他饿着他自己,却疼在她的身上。

费耀宗站起来,道:“娘,娘,我知道了,您饶了我吧,这一大早的就不让人睡觉,还让不让人活了?我去睡觉去了。”

老夫人叫穆妈妈扶着,重新换了个座位,朝着耀谦道:“耀谦,我知道你有话说。现下没人了,你和娘说吧。”

他要走就快走,在这磨蹭着做什么?她才不需要他的假好心。

这一天来,冲击的事情太多,她都没时间好好的理顺一下,就被迫适应现在这个大少夫人的位置。

生怕自己做的不到位,素言索性狠狠一掐自己的大腿,立时疼的两泪涟涟,如同断线的珍珠,流了一脸,越显的楚楚可怜。

穆妈妈忙把丫头手里新端上来的茶碗递过去,悄声道:“老夫人,这是早晚的事,既然大少爷都认准了的……再者,她现在可是怀着费家的骨肉呢。”

嫣儿愁眉苦脸的道:“夫人,您刚才也听玫红姐姐说了,老夫人说要家法呢,咱们这一去,可还有好吗?”

素言虽是不习惯,可也只好束着手,任凭嫣儿在肋下找到一根活带,解开来替她除外这大红嫁衣。嫣儿又替她换上轻便的家常衣服,素言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些。

老天啊,呃的个亲娘四舅奶奶,这屋子干吗要摆这么个桌子,这不是让她退无可退吗?素言忽然朝着费耀谦勉强的一笑,比哭还难看,却有效的阻止了他的继续前行。

与其这样活着遭受凌迟,真不如寻个痛快,一了百了。

老夫人靠坐在椅子上,微眯了眼不作声。放心?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放心?难不成真要等到闭眼那一刻,不放也得放?

任妈妈小声回:“大爷身边的小厮早就被打回来了……大爷不知道去哪转了转,回来时正好遇上总管去接大少夫人的马车,大爷就在门口略站了站,等大少夫人下了车,才一起进来的……”

老夫人半晌才道:“那又怎么样?”

任妈妈一怔,神情一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