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费耀谦的表情，却也嗅的到他满身的怒气。
老夫人尝完了，抬眼看时，费耀宗嘴里塞的满满的，手里还各拎了一块，一副魇足的模样，不禁笑道：“看把你馋的。我问你，这梅花糕是哪里来的？”
费耀宗看一眼费耀谦，不正经的笑道：“既有来处，何愁短我的，大哥，小弟给您作个揖，劳烦您帮我跟大嫂讨一包山楂片来。”
老夫人叫穆妈妈包好，又问嫣儿：“你过来，我问你，你家大少夫人怎么病的？”
老夫人见任妈妈领了一个丫头进来，正要问怎么回事，却听任妈妈回禀说是素言病了。
嫣儿不禁瞪大了眼。素言竟然瘦的这么厉害，这衣服穿在身上，不胖不瘦，刚刚好。
费耀谦忽然冷笑。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心里，究竟可以占到什么位置，又能有多大的影响？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是真的吗？
费耀谦的手一直在媚娘的后背，这会停止了拍动，问她：“她怎么了？”
嫣儿不说话，行了礼起来转身进去。
嫣儿也不忸捏，与素言相处久了，只觉得小姐比以前平易近人了不少，说话可以百无禁忌，她便全然忘了什么主仆身份有别。见素言问，便道：“以前小姐绣的花呢，是很高贵典雅，但是总觉得过于华丽，不像现在这样，含蓄内敛，倒比从前还要美上几分。”
费耀宗伸了个大懒腰，道：“放心吧，娘，不会有什么事的，否则也不会单独只派万公公来了。”
“你们这群嘴快的蹄子，大少夫人馒头不馒头的，跟你们有什么相干？你们几个倒是不馒头，该瘦哪瘦哪，该丰满哪丰满，还不都是丫头命。”
素言在后边一步步慢下来。
素言见他又要作，忙解释道：“你先听我说完，我不会占着这个大少夫人的位置抵死不撒手的。”
素言不由的嗤笑，道：“不错，老夫人的确是叫我过去了，不过，她只是知会我一声，说是你要有新的大少夫人了。”
老夫人呵一声，道：“我想问你一句，媚娘在你房里，丫头婆子们都叫她什么？”
行了礼坐下，费耀宗问：“娘，什么事？”
刚要问，老夫人却咳一声，半是嗔半是怨的道：“你这小兔嵬子，不过叫你跑个腿，你就这么多怨言，我还能指着你孝顺不成？”
都说薄唇的男人绝情呢。
任妈妈和看守祠堂的牛婆子交待了两句，果然没有一点说好话的意思。
老夫人等媚娘退出去了，这才看向下面的素言，久久不说话。
不求她能够做耀谦的贤内助，上孝爹娘，下育儿女，同各士族亲戚们处好关系，只要她不拖耀谦的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嫣儿呆着一张脸，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嫣儿立时递上热腾腾的巾子：“夫人，您的脸……”
乖乖，又不是她要自尽。那女人已经芳魂杳杳了好不好？都怪自己，怎么这么命苦，好巧不巧的附上她的身。
有时候数到几万几千，她再重新数过，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素言绕到他身前，看一眼他无意再多说的神情，低下头瞅着自己的脚尖，道：“山楂属寒性食物，对于怀孕早期的人来说，不宜多食。如果媚娘实在想吃，至少要等到三个月以后。”
费耀谦抬眼，明白了她的用意，抽出一包山楂片，想也不想的掼到地上：“假惺惺的好意，你还是省省吧，我不稀罕。”
脚步声消失在门口，迫不及待。
素言苦笑，弯腰将这山楂片拣起来，拍了拍虚无的浮土，重新放回去。他可以不稀罕，这山楂无罪。他可以称她为假惺惺，她只要尽到本份就好。
门口响起嫣儿的声音：“大爷，这是奴婢刚采摘的梅花……”
素言想到一句诗：草木有本心，何须美人折？
费耀谦回到老夫人房里，立时惹来众人的笑。
老夫人指着他对旁人道：“我说他去这半晌是为了什么，原来竟是去折花了。快拿来，让我看看。这梅花又悦目又清香，咱们坐着就能赏得到这种雅趣了。”
穆妈妈便将费耀谦手里的梅花接了过去，众人轮流着观赏。
老夫人爱不释手，立时就叫穆妈妈把花插起来。
媚娘也早就站了起来，迎着费耀谦温婉的道：“爷，辛苦了，外边天冷，先喝杯水酒挡挡寒。”
费耀谦柔了表情，就着她的手喝了杯酒。
两人坐下，媚娘接过一枝眉花，吸了吸鼻子，轻轻的笑：“真美。”
费耀谦问她道：“你也喜欢吗？”
媚娘点头，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如果是雪后赏花，不知道是何样的美景呢？”
费耀谦轻柔的替媚娘鬓边插了一朵梅花，低语道：“花再美，也不如媚娘美。”
媚娘巧笑，含羞带怯的迎着费耀谦赞赏的眼神：“爷过奖，媚娘受之有愧。”
费耀谦看着乖巧的偎在怀里的媚娘，紧紧的揽住，心里却是一阵恍惚。
要怎么样的女子，才会喜欢梅花？要怎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这傲霜凌雪的梅花？又是怎样的女子，才有这份才情要与梅做个知己？
这天下，喜欢梅的人何其多哉，可是梅真正喜欢的人又有几个，又是谁呢？
老夫人赏完了梅花，重新坐下来，笑道：“媚娘倒是说对了，雪后赏梅是最得趣的事，明个就到紫荆院，我们都去闹闹梅去。”7788小说网
媚娘见老夫人赞同自己的观点，脸上现出谦逊的笑意，朝着费耀谦低低的道：“爷，妾身献丑了”。
费耀谦笑着劝慰：“别这么自谦，娘这是在夸你呢。”眼神幽幽一暗：媚娘骨子里总有一种婢女里的卑微和愤怨。
费耀宗却只顾着吃着梅花糕，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这会插话道：“那也要老天依了娘的令，今日便下了雪，明日才好赏花。”
众人一阵哄笑，老夫人气笑道：“我但凡说一，他必有二等着我呢。”
费耀宗呵呵一笑：“娘你又在骂人呢，直接说儿子傻不就成了？”
穆妈妈上前笑道：“老夫人，奴婢看这天阴了一天了，明日必然有雪，到时候叫人去紫荆院里准备，一定能赏得了花。”
老夫人道：“如果天公真要作美，那就更好了，这就去请几位婶夫人过来，明儿个都去赏花。”侧头看向媚娘：“你虽是身子重，也别躲了懒，一块去瞧瞧，跟着我们乐呵乐呵。”
媚娘忙起身道：“媚娘正要跟老夫人讨示下，好歹叫着媚娘一起去呢，老夫人倒想到妾身前边去了。”
众人又是笑，都道：“大奶奶好会说话儿。”
草木有本心，何须美人折。我好喜欢这句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