晔成帝瞪了一眼站起身的温婕妤,带着几分怒气开口道:“温婕妤站着做什么,还不坐下!不成体统!”温婕妤闻言更是委屈伤心,但到底还是坐下了,方才坐下,便看见对面的柔贵仪对自己柔媚一笑,顿时觉得心中有些发堵,转过头去不理会。不一会儿,便有两个宫女被带到殿上,颤巍巍地对晔成帝跪下,口中念道:“奴婢恭请皇上圣安,请淑颖皇贵妃娘娘安,请各位娘娘安。”

“离儿,你身子可好了?”晔成帝甫一进来便见兮离闭着眼躺在榻上,旁边的弄琴一脸小心翼翼,上前去关切地道。兮离睁开眼,微微一笑,作势要起身行礼,晔成帝连忙扶住,道:“你身子要紧,不要行礼了。”兮离也不再坚持,现在自己在晔成帝心上还是有些分量的,若是真要斤斤计较,怕是反而生分了:“妾自己觉着没事儿了,只是弄琴她们非得要妾躺着休息。”

刘太医再一次被夏礼一把拉住就跑,心中暗暗叫苦,今天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要多来几次自己这把老骨头可是受不了啊,又听见夏礼说淑颖皇贵妃晕倒,倒是真的心急了几分,淑颖皇贵妃素来身子弱,又刚刚被诊出了喜脉,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席双儿曾经这样想着,是不是自己不曾入宫,不曾争宠,不曾执拗,甚至,自己若是不曾知道那些家族的手段和势力,是不是,自己与表哥之间,便不会落到这样一种,同床异梦的凄惨境地。

“离儿……”晔成帝看着兮离一脸茫然,转头对那太医:“到底是什么事儿!”太医流着汗:“这,臣真的不确定啊……这淑颖皇贵妃,脉象虚浮……可是臣实在是诊不出到底是有什么病症……还请皇上责罚……”

两人相携着前后上了步辇,松开了兮离的手后,晔成帝独自坐在龙辇上,手紧紧握成了拳,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指甲印。在柳青然,甚至是安如烟的孩子流掉的时候,自己是真的没有多大感觉的——也许是安如烟怀孕的时间太短,在自己还未得知的时候他它便已逝去,更遑论感到悲伤和内疚;而柳青然的孩子,本就是被她自己舍弃掉的。……从前的自己,还太过年轻和骄傲,骄傲到,不屑于对自己的子嗣投入更多的感情……而现在,追悔已是莫及。

兮离白了晔成帝一眼:“不是有皇上嘛~不都说严父慈母么~皇上都巴巴的在‘妾’给慕儿的手札上补充了,自然就把这说教的任务给皇上了不是?”

她们这般跑得不亦乐乎,夏礼却是有苦难言,皇上和淑颖皇贵妃置气,又开始低气压了……还是那句话,主子生气,受气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没办法,夏礼也只好得空去一趟宸月宫,盼望淑颖皇贵妃能跟皇上服个软,早日结束这般折磨人的日子,奈何淑颖皇贵妃温温和和地招待自己,却是半步不出宸月宫,只是每日抱着二皇子,真是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坐在正殿主位上良久,直到孙嬷嬷忍不住出声询问惠昭仪要不要休息,惠昭仪才回过神,搭着孙嬷嬷回内间休息去了。心中却是想着要小心防备之外,这些东西也可在适当时候运用一番。这样想着,惠昭仪待孙嬷嬷出去,便叫了身边的宫女给暗线穿话,要他们找出在长乐宫放东西的人。

惠昭仪笑笑坐下,此时晴贵嫔出声道:“惠昭仪姐姐怎么来得如此之晚,方才姐妹们还担心姐姐,皇贵妃娘娘正想着人去看看姐姐呢。”惠昭仪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紧接着又笑笑道:“是本宫迟了,真是过意不去。”转头看向兮离方向:“劳皇贵妃娘娘担心了,嫔妾没什么事儿,只是方才腹中胎儿闹了一下,这才迟了些许。”

旁边的孙嬷嬷看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席双儿,心中难过,心疼地道:“娘娘,你这又何苦……”

他这样对自己,自己竟然有些诡异的愧疚……

前几日,惠昭仪好像终于又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失宠了似的,又没事儿在御花园里瞎溜达(散步可以在自己宫里散的,惠昭仪特意到御花园,为了什么当然是不得而知。)不过呀,这惠昭仪的运气可是不怎么好,想遇见的人没遇见,倒是遇上了两个在她看来极其糟心的人,嫣姬和淳才人。

慕儿每天都很活泼,也许是伺候的宫女太监奶妈太多惊着的缘故。我让弄琴每天都把慕儿抱到床边,和我一起睡一起玩儿。慕儿刚出生,醒的时候不是很多,也经常哭闹,但是我一点儿不觉得闹,反而觉得慕儿这样好可爱。尤其,每当我把慕儿抱起来的时候,慕儿都会对我笑,大眼睛还是有些朦胧,我就经常把脸凑近慕儿面前,慕儿总会盯着我看,真可爱~~轻轻抚摸着慕儿娇嫩的皮肤,好像丝绸哦~~滑滑嫩嫩的……

不过这样一来,兮离自己也是活泛了些心思。慕儿也大了。也该有个兄弟姐妹的在一起亲近了。想起前些日子,大皇子故意来慕儿面前晃悠,勾着慕儿和他一起憨玩,兮离冷冷笑了一声,胡蕴华要来算计她的孩子,也要看她愿不愿意!她一定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今日离儿的事,是真正把他唤醒了。今日,舅舅和表妹可以对离儿母子出手,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认为,有一天,舅舅和表妹也会为了下一代的皇位,向自己出手?权势,一直是最可怕的东西。席家,舅舅是华耀书院的院长,正所谓桃李满天下,细细一想,原来朝中大半的人,尤其是近几年自己提拔的心腹,从科举中选出的年轻有识之士,竟然大多都是舅舅的门生,在不知不觉之中,原来舅舅,早就把持了朝堂。

内间的产婆和宫女一时间都不敢说话,兮离抱着孩子,对外间道:“皇上不必担心,妾很好。”晔成帝听见内间离儿温柔的声音,这才心安。复而又想起今日之事的蹊跷之处,晔成帝对里间道:“南烟,出来!”又转柔了声音:“离儿放心,朕一定查个明白!”

现在刚开始发动,兮离痛的不是太厉害,这痛都只是一阵一阵。兮离小声把外间候着的南烟和弄琴喊进来。这二人这几日都处在高度戒备的状态,睡眠十分浅,兮离喊了一声便进来,看到兮离的样子,南烟知道这是快要生了,忙向外走去,想喊产婆和太医待命,同时派人去禀告皇上。

至于秋情……倒是可以看看,淑颖贵妃其实很是洞悉人心,想必她必会用好秋情这个奴才的。

“何方宵小竟敢擅闯宸月宫?还不出来!要本宫亲自捉你出来么!”那人一惊,脚下一错,便踏上了旁边地上的枯叶,发出明显的声响。淑颖贵妃旁边的南烟立刻闪身至那个角落,把人一把拉出来,一看之下却是十分惊讶,原来角落里藏着的那人竟是宫妃打扮!

兮离见状,也安静地靠着晔成帝,双手抚摸着腹部。九个月了,过不了几天,自己就会生产了,我的孩子……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直到兮离大大打了一个呵欠,晔成帝才恍然已是很晚了。

每日午膳,在承乾宫中自己用时,总觉得冰冰冷冷的,没什么人气,冷冰冰的气氛,冷冰冰的御膳,让他也越来越没有胃口;有时候去宫妃处一道用午膳,每个嫔妃却又都是受宠若惊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对他永远都是敬畏大于亲近,而不像离儿,在用膳的时候总是不停地说着这道菜开胃,这道菜暖身,告诉他先用些什么,再用些什么,用手边的汤碗和筷子为他亲自布菜——除了离儿,又有谁有那个胆子敢随意安排皇帝?虽然有些絮絮叨叨的,但是他总是感觉到随意和温暖,总是感觉到离儿是在关心他钟夜祺,而不是晔成帝。

兮离听到南烟的叫声,转头漫不经心地看南烟一眼,叹一口气,没再说话。弄琴已然清醒,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看着桌上的画感叹自家主子的画艺果然是两年不练有些生疏了,边缘有些地方都没有画好。担心自己主子劳神太过,弄琴小声道:“娘娘,娘娘方才作了那么久的画,累不累?奴婢扶娘娘去室内休息一下可好?”

晔成帝斜眼看见夏礼一脸小心的样子,也懒得跟他计较,想了想,眼眸暗沉,道:“不必了,今儿个朕去瑶婕妤那儿,你吩咐下去吧。”

说完兀自呆了一会儿,又道:“本宫明儿和皇上提提这事儿,到时候皇上必定会去你宫里和你商量的。”叹了一口气:“本宫自过了那事儿,算是明白了。这宫里,什么都比不上……到时候,你也该费费心思,只要皇上看重你,谁也不敢随便下你的面子的。”

兮离淡淡一笑:“秀兰以后就叫做秋情吧,至于侍月。”皱了皱眉,“侍……”众人听这意思,哪里有不明白的,那先前从宸月轩出来的周良人,不就是叫侍书么?难怪淑颖贵妃娘娘心中不舒服,改个名字也正常。

晔成帝看着这一派景色,淡淡道:“爱妃这里可是真真精致美丽,朕的承乾宫也没有爱妃这里一派生机。”

柳青烟对自己突然这样得宠也是有些不安,只是她本就是家中小女,柳启万想着大女儿在宫中极为得宠,也就被想把小女儿培养地怎么样——小女儿就是应该娇宠的不是?故而当时送小女儿选秀,也是无奈之举,自己虽说是个皇商,可总归还是个商人,朝中的大族都是看不起自己的。不过对于小女儿,柳启万却是不希望她还是嫁给一个商人,希望她能洗去商人的烙印。故而柳启万把小女儿送去选秀,是打着让大女儿吹吹枕头风,让皇上给小女儿指一个青年才俊的,就算不是什么大族,只要是个读书人就好!

最后,前几日晔成帝还拐弯抹角地说越国会送来公主和亲,让自己安排,这个就更精彩了。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出大戏,自己可要好好看看……

两人这才坐下。这时晔成帝才对兮离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好地选着秀,怎么林贵仪就见红了?”见兮离想站起跪下,又道:“爱妃不必站起来,坐着回话吧。”

晔成帝微微尴尬地干咳一声:“朕不是担心离儿么……”兮离笑着:“好啦,皇上不是要用午膳么?妾命人传膳。”狡黠一笑:“莫误国事啊——”

弄琴猛然一惊,主子从来都是好说话的,自己又算是自小和主子一起长大,行事自然是要大胆些的……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主子,心下有些叹息也有些欣喜,主子这样不是坏事儿——其实主子以前那般天真的性格,在这宫中不知被算计了多少次,只是主子一向规矩好,许多算计没有机会,皇上也算是相信主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