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处望去,两个人趴在几乎呈九十度的陡峭悬崖壁上缓缓挪动,就像是两只毫不起眼的小虫子,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摔个粉身碎骨。诸胡望着这等让观者心寒的景像,无不紧张地咽着唾沫,默求天神保佑神使大人。

朝着东南方急奔了快三个时辰,人还能咬牙坚持,马却坚持不住了。跟在队尾的一匹健马突然口吐白沫倒下,骑手大惊,狼狈地借势滚地,好险没被压住,但左手却被地上的尖石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慕容大王却和秦三的食性完全不同,也不知这草原原产的少数民族怎么就会爱上海鲜小零嘴,整天就爱边讲着严肃的话题,若无其事地从她嘴边顺走鱿鱼干、烤鳗……可恶啊!草原的男人不是应该喝马奶酒吃烤肉嘛?怎么像猫似的爱上了海货?!

安抚效果好得出奇,新来的人群在满神温言传达美好的神喻之后,突然迸了激烈的情绪,哭号之声冲天而起,满腹的冤屈与辛酸都从泪水中倾泻而出,洗刷去了麻木的绝望。期间偶尔也迸出了点不和谐音,某个也不知怎么侥幸活下来的书呆,竟然直着脖子哆嗦着顶了一句:“……蛮,蛮夷可非炎黄……啊!”傻大胆的书呆子被推寅一巴掌拍晕了。

近处丘陵灌木丛间,兔子鸡鸭猪……各种小型的家养动物四处乱蹿,往隐蔽处跑,显是被空间的变化有些惊到了。满菊百感交集地用精神力逮住了一只肥鸡,看着它在地上使劲扑腾,胃口大开口水又泛滥了。惜乎边上护卫们跟得太紧,她也不能凭空变出只鸡来煎炒炸煮,只得恨恨放了这只虎口余生的幸运鸡,瞅着受惊过度的母鸡咯咯乱叫,连飞带蹿地上了树——家鸡都让空间养野了!

“拓跋部的?!”满菊微张了嘴,很是惊讶,这好几万人的部族居地,慕容居然还打算去招惹?不过自家男人还真不愧是当领导的,瞧这话说得多好听——“搭救”!嗯,明明是逮人当苦力打草谷,被他这么一说却像是万家生佛慈悲为怀似的。

可惜烤五花肉再没见过世面,对危机还是有着直觉感应的,瞅着满菊飞奔而来,立时警觉地撒开腿准备跑路,黑色的身影飘乎而至,一记刀柄敲下,带头的那头糜鹿顿时轰然倒地。

“怎么了?现什么?”见满菊呆呆地停了步,慕容手一挥,队伍暂时停止了前行,郡元翰举着火把走到了满神身旁为她照亮。

慕容在满菊的耳朵低声道来,语气平缓却沉甸甸的,仿仿字字句句都还浸在当时浓重的焦躁与不安之中,无法自拔。

前世她最爱的电影歌曲便是《红河谷》中,宁静微笑地拿着炸弹站在禽兽般的敌人面前,带着野性的清纯,高歌的那曲《次仁拉索》,满菊曾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聆听这生命的热血之歌。如今,在这些同样禽兽的蛮骑面前,她竟然有机会cos一把,真是令人愉快的“巧合”。

“给!”满菊递过一颗大还丹,“这个虽然有点那啥的副作用,补气壮体挺好的。”

被拓跋部打草谷劫掠而来的汉奴绝大多数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不过日复一日麻木等死,这一晚突如其来的混乱与刺激竟是反而激了部分青壮的求生之念。尤其是新近被成律归部从雍都掠来的,身上多半还有些余力,破家灭城之恨更是切齿难忘,一旦脱困甚而手中被塞了钢刀,再不杀敌求生当真枉自为人!

厚牛皮与锦缎制成的营帐十分宽敞,装饰富丽以极,帐内点了几十枝足有满菊胳膊粗的牛油烛,虽是烟火熏缭却照得营帐正中大放光明,衬着四周摆得满满当当的金光灿灿的玩意,差点闪瞎了小丫头的眼。她眯了眯眼,却听腾腾沉重的脚步响起,心下一惊,忙待张开眼时,一堵人形高墙已杵在当前。

众胡紧锁眉头面面相觑,郡元翰望了眼满菊,沉吟道:“大人,唯有向前。”

行进的队伍突然之间停了下来,惊呼声四起,甚至有几十个虔诚的信徒飞快地跳下马来跪伏于地,称颂神的光明。郡元翰更是激动得无法自持,嗓子拔高得都变了调,嘶声大吼:“祖山显身!”

“知道了!孔雀大人!”满菊趁机一扭身,挥挥手告别牙痒痒的慕容大王,找故交继续交流去也。

“报!”一声令报,却是这位黄中郎的亲兵夺门而入,见有上官在席,他略一迟疑。

口水逆袭,忧愤成河,满菊让自己的口水呛得直咳咳,满脸通红,好容易才顺过气来,哭笑不得地瞪着这臭嘴的娃,不知该骂他太直接,还是该夸他好直率!郡元翰是吧?你个背后说嘴的矮胡胡,等着瞧!

“快些。”慕容等小丫头匆匆带着睡眼惺忪的老马出来,拉过缰绳便走。

“你,你你放开!”三十来岁的粗矮汉子,竟死活挣不开个半大瘦小子的魔爪,一时又气又窘,扯夺着自己的胳膊,粗脖子红脸地喊:“你这小子忒也无礼,大伙都是去瞧祖将军,你扯着我作甚,再迟都挣不到好位了!”

慕容也算给小丫头听,京城三日一小集,旬日一大集,虽可在小集零碎割些肉,却要贵不少,不如整只买来便宜。反正天寒,将猪羊杀了冻着十天半月也不会坏,也可做腊肉酱肉馅,一肉多吃,便宜还花样多。满菊听着男人认真地掰着指头细细算来,为了家计千思百虑、精打细算,却和那大胡子的拙样截然相反,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温暖。

她容易嘛她!忍着恐惧和一身鸡皮疙瘩寒毛直竖,又得装嫩卖萌,又得拼命用精神力在空间里翻出不知丢哪旮旯,也不知有没有用的变异版迷药,这才一把药粉生效,迷倒禽兽男一只。

再规矩不过却通药性的小丫头却也曾进入过谢公子的怀疑范围,只是这看大夫,验吃食的轮番下来,小丫头又不沾手做菜,真是无从疑起。

倒是满菊手上的绝活,当年还真帮过不少驴友,连自家母猪跌断了腿都是她一手包办的,没半个月人家就活蹦乱跳,泥照拱,食照抢,又复“猪中一霸”的旧观。真可谓良医妙手,爱心不分人-兽。

和谢二说了借一个月,满菊小丫头那身板也真是平得让向来胃口好的吕公子没张嘴的**。

满菊大惊,脸腾地涨得通红,继而迅褪去了血色。这禽兽居然连丝毫羞耻之心也无!她的药……难道一点也没用?!不可能,不可能!

拓跋猗卢霍地起身,足有二米高的壮男,随手一拎就把小丫头当玩偶一般拎在了半空,腥臭的大嘴在满菊脸上颈上乱舔一通,立时被挠出几条深深的血痕,他哈哈大笑,不以为忤,反道:“吕轩,这小野猫子够劲,我喜欢,便送了我罢!”

吕轩想起妹子的心性,一时又心疼起小美人儿的皮肉来,与其废在妹子手里,真不如自己换了来好好疼惜。

原本听四儿八卦不相干的吕大公子,正听得津津有味,一听这茬,满菊苦脸了,怎么这位还要来芜香居蹭吃蹭喝啊?这回又得忙了。

谢琚对这进度勉强能容忍,只是对那绿糊糊的破名字绝不可忍,另取了个香艳的名字——绿珠。满菊琢磨了半天,依稀记得以前的历史上似乎有个美人叫这名,虽不知当世是否也有这样的美姬,但对某小白脸的鄙夷之心更甚许多,哼!就那小身板,还整天想当种马?——这话有点亏心,小白脸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那身材还真是有条子,有肌肉,还爱时不时有意无意地显给一干女孩们瞅瞅。说他意图种马,那是一点都不亏心。

屋中人声嘈杂,却并不混乱,几个壮妇和不知从何冒出来的众多护卫将病美男围得严严实实,最里面则是启平和原先的那两个护卫。

一颗小指盖大小的深褐色丸子滚了出来,带着淡淡的药香,满菊耸起鼻子,疑惑地细闻了闻,有黄芪、玄参、熟地的味道,八成是……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