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妈腾腾几步,昂走到伏地装鹌鹑的满菊跟前,豆眼微眯,大喝道:“抬头,黑丫头,你又有什么‘灵巧’话说?”她自小形容不美,又言辞口舌不甚利落,要不是自祖父辈上就为吕家出生入死,只怕连这外院粗使丫头们的小小管事一职都轮不上,因此生平最厌卖弄色相口舌之人。这新进的黑丫头算是撞到了她的枪口上,只是王管家开口留了人,倒也不便大动手脚,但要小小收拾一番却是不费吹灰之力。

“唉哟!”一声变调的惨叫憋了大半回去,满菊又被压制在了浅浅的溪涧中,左侧腰眼不巧正硌上一块露出水面的尖石头,一阵穿透身体般的锐痛,让她冷汗噌地就下来了,整个上半身全浸在了冷冽的溪水中。

闷声绕过月洞门,又在碎石小径上走了十几分钟,不知穿了几道砖墙院门,路边的草木渐渐由人工打理的精巧雅致婉约派变成了粗犷的野兽派。一路上牛妈也从见个丫环小厮就点头哈腰升级到了腰杆笔直,嗓门嘣亮,轮到路过的婆婆妈妈老仆向她点头哈腰了,这是到牛妈的地盘了。

温嬷嬷也没时间顾及这几个处理货,殷勤地引着大丫鬟,一口一个折梅姐地为主家介绍精品货。内管家王氏笑眯眯地捧着茶坐在一边,眼光慢慢掠过待选的孩子们,在满菊的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钟就看向那两个识字的丫头了。就这不到一秒的眼神,看不到一点含意,什么嫌弃、鄙视、轻蔑……统统没有!满菊悲愤地领悟了,这就是看废品物件的眼神啊——完全无视!

碗里映出的小脸黑一块黄一块的脏兮兮不说,瘦得都只剩骨架子包着层皮,两个带着点绿色儿的大眼睛在这样黑瘦的小脸上显得格外突兀。一瞅见这张脸,满菊第一个念头就是非洲难民,第二个念头才转回来,这让人惨不忍睹的脸就是自已个儿的了!

小恶霸从鼻子喷出股不平的气息,警告似地瞪了眼缩成两团的小丫头们,往边上一挪,又缩回了黑暗的角落里。车厢里快凝固的紧张气氛这才慢慢又缓和下来,啜泣的啜泣,昏睡的昏睡。

身后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面黄肌瘦,破旧的衣衫脏得几乎看不出颜色,但是要辨别它的基本款式还是很容易的。2o11年的中国或是世界各地,不管人们怎么怀古都不会穿上这种破褂子开化装舞会。少年的脸上神情激动又悲愤,更重要的是,这孩子头上顶着一个髻,髻上还包着片旧蓝布。

泉眼边的一小片黑土地,似乎也随着菜蔬种植品种的增多,渐渐往外扩张,而周围萦绕的白雾则节节败退。这其中的关键点就是品种——同一种类的植物种得再多,黑土地也不见长,可当空间里每多出一个品种的植物,黑土地总会悄悄地大小不一地扩张一点,至于品种与相应扩张面积的对应规律,满菊还没研究出来。有时种棵果树苗也就扩那么点地,有时种了株顺手路边拔来的野菜居然就扩张了很多,真是让人无语。

肚子开始有节奏地叫唤,刘满菊拍了拍小肚腩,暗骂一声“吃货”!勒紧裤带,命令自己闭上眼。外面狂风暴雨,没什么人的大厅里就她一个,日光灯清冷地照着地面,耳听着挂在前台上的电视里宣传着这药那丸,向来好睡的胖妞很快进入了梦乡。

满菊则是自动自地在林子里为两人寻找合用的草药,没多久就找了一小把。

秦三很快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堆连枝带蔓的蕨根,通通往满菊怀里一塞,又匆匆往溪边走去。那表情,那神色,不用说话,都让人了解了,这是老爷们找吃食,女人负责洗涮烧煮!他倒也聪明,昨天见丫头挖了一堆这东西,转眼就知道这玩意能顶饱。

小丫头囧然接过小男人的托付,瞧不出来这小小少年还有点男人气概,好笑地捧着一堆草蔓也往溪边走去,就着流水淘洗一把,打算把枝枝叶叶扯掉,不经意地现其中裹着一株开了小花的植物。

“咦?”满菊一楞,捏起那株小花细细打量,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小白花,白瓣黄蕊,枝叶长得象葱叶似的,应该是田间地头常见的伴地莲,可时节不对啊?这东西一般春夏两季开花,这深秋里还能开这么灿的真没见过。再仔细看看那茎杆,略有些紫,倒与平常的伴地莲稍有不同。

满菊捏着这株有些变异的伴地莲来了兴趣,她自打得了宝贝空间,倒有一大半时间是在找稀奇古怪的植物来满足空间奇特的胃口,这一瞧见有变异植物,第一反应就是研究一下,看能不能让自家的空间涨上几分田地。

哎?!对啊!说不定这路子依然可行!满菊眼前一亮,心中一动,手中不起眼的小植株已经不翼而飞。

她强忍着喜悦,咬着牙根让自己别笑出声来惊到人,真的可行!赶紧收拾起一堆蕨根,趁着秦三正专注盯着溪水里捕捞,满菊蹭蹭几步跑离溪边,找了个树阴遮蔽的不起眼角落,凝起可怜无几的精神力,将已静静落在空间泉水边的那株变异伴地莲给栽下了土。

轰然一声,意识海里一阵激荡,那种空间扩展的熟悉感觉在这异世界里第一次升起,眼见那汪泉水渐渐扩散,泉边又露出足有两三平方米的黑土地,满菊乐得真想抱个人狼嚎鬼哭一番!

她容易嘛,容易嘛?!流弹枉死,穿越还穿个穷要命的混血小丫头,没等清醒就让人卖了,又是挨饿又是挨骂挨打,睡个觉都提心吊胆,生怕有什么不测,梦里都是哭着喊着想爹妈大哥惊醒的。偏偏最大的倚仗——宝贝空间又半死不活。这段日子来,虽然凭着粗大的神经和乐观的性格苦中作乐,但内心深处真正是如履薄冰,夜深人静之时,那种满世界只剩自己的孤寂和绝望都会忍不住地蹿出来撕咬她。

直到这一刻,小小的空间又以最熟悉的方式再一次展现在面前,她心中才真正仿佛有了一根顶天立地的支柱。

满菊惊喜又激动地在空间那片新扩展出来的黑土地上,现了一丛枝繁叶茂的鸡头苞!这说明什么?!喜上加喜的前胖妞差点感动流涕,这证明,当年她花费的功夫没白干,那些栽种的植物并没有消失,而是被白雾所掩没!

只要她努力寻找新品种的植株,白雾散去,就可以完全恢复空间的旧观!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展!

就算是再一次因为精神力不足而被空间弹出也没能打击到满菊的好心情,有了希望那人的精神气就是完全不同。

小丫头乐呵呵地想着下一次如何怎样地把那味美鲜脆的鸡头苞给弄出来填肚子,又琢磨着怎么才能多多地找到变异的,甚至新的品种植物,好让宝贝空间又快又好地大展,争取早日实现自个儿小日子的四个现代化。

想想有难度,她原本在现代社会里花七八年的时间找了多少品种,国内国外的都翻遍了,这新世界初步了解应该只是历史上的一个分支,或是说平行世界,植物的种类与原本的世界相差无几。能无意中现这株变异的伴地莲已是鸿运当头,要想再找出什么没收集过的“天材异宝”来,难度颇高!

这时候她倒是真恨自己当年为啥那样努力找新品种植物,搞得自己现在想百尺杆头更进一步这个难啊!

想来想去,又想着这植物能恢复,说不定她那些放养得都快变野生的肥鸡壮牛胖狗们,还指不定在哪猫着,要是白雾散去,那可得想吃烤鸡吃烤鸡,想吃肥羊吃肥羊……这辈子的肚皮亏啊!除了昨天的那两只蛤蟆腿,连丝肉腥都没沾过边!自己那俩绿眼珠,真指不定是品种问题,还是饿出来的。

“喂!你傻了啊?!”秦三拎着两条寸长的小鱼,一手迟疑地在流着口水不住傻笑的丫头片子额头上按了按,也不烫啊?!老娘曾经告诉过他,村里就有小娃子烧烧傻了的。

“去!”满菊让小男生见识了自己不怎么能见人的表情,有些尴尬,整整脸皮严肃地教训,“包乱说话,你才撒咧!”得,心虚之下,都染上来福那老陈醋味了。

满菊接过少年贡献的未成年小鱼两条,去鳞开膛,等小男人生了火,把鱼和蕨根都丢进去闷烧。趁等着食物熟的空档,她一边替两人裹药,一边打量秦三。

不打不相识,瞅着这小小少年虽然恶霸野蛮了些,又满脑子吃食,但对同伙是真不错。满菊笑嘻嘻地盘算着,等自家的小空间有了长进,弄出点好吃的来,还怕不把这小子收服了,养得壮壮实实?有人作伴,大约在这世上也不会太寂寞了。

再说这小子能吃能打,不拿来当自家的狗腿真是浪费人才啊!

小丫头越想越乐,已经延伸想象到了如此这般,该用水煮鱼片还是麻辣牛肉来挑逗清纯少年心的技术性问题。她倒没想收什么裙下之臣,或是玩什么养成计划,只是希望能多一个伴。至于对未来另一半的种种期望,一来满菊目前的状况根本容不得她有如此长远的瑕思,二来以自个儿的心理年龄而论,可无论如何对小屁孩下不了嘴,没那好牙口啊!

唉!御姐心萝莉身的小丫头望望眼前的小屁孩,出一声对人生对未来悠扬无比的感叹。

秦三狠狠打了个寒战,挪挪屁股,离那表情变幻无穷,像是中了邪似的丫头片子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