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哟,总算是醒了,这又瘦又伤,身体这么弱,还来路不明的……”穿着灰褂子,簪着根半旧细金钗的马脸中年妇人嫌弃地撇撇嘴,伸了根手指挑起满菊的下巴仔细瞅了瞅,很快又放开,摇了摇头,“一脸呆相!就算我要了,吕府的大管家也不会要这样的,这不是得砸我自个儿手上了吗?!人家将军府要的可是身家清白,老实能干的丫头小子。”

当她集中意念想着奇妙空间时,空间里的全景会显现在脑海中,甚至可以将空间里的东西用意识拿到外面来,所消耗的精神力与物体的大小和离自己的距离成正比。如果物体与身体接触,比如只是将空间里的西瓜苗拿到手上,几乎不费什么精神力。从近到远慢慢试验,五六米就已经很吃力了,当她试图将西瓜苗凭精神力从空间拿出到离自己身体十米远的地方,一阵头晕眼前一黑,在宾馆的地板上足足趴了半夜。

形势比人强,刘满菊从随身的挎包里抽出几张面纸草草擦了擦脸,一纸的血红,定定神,忍着痛一手牢牢捂住脑门的伤口往附近的卫生院走去。她向来很有自知之明,就现在这披头散一脸鲜血的鬼样,别说这天气根本找不到出租车,就是有车也得吓跑了。

真是一口好牙啊!惊魂未定又感叹万分的满菊这才反应过来,人家好心支援的一点食物已经被恶霸给抢了,非但抢了,这小恶霸还在用丰富的表情语言继续威胁小丫头。看小丫头吓成这样,估计这坏小子干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满菊憋着气对比一下“敌我力量”,敌方虽然只是个黑瘦的半大小子,但手脚瘦劲粗糙,神情凶悍,和找食的饿狼相比,也就是差那几个大獠牙。反观已方,自己的小身板一没肉二没力,个子瘦小还饿得手脚软,更别提那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只鹌鹑的小丫头了。

深谙“忍一时气,保万年身”之乌龟大道的满菊,在恶狠狠的小狼仔子两眼扫射过来时,明智地选择了退缩。缩着脖子仰起苦瓜脸,然后抖抖破衣衫,表示自已身无长物,然后学着小丫头的腔调也哆嗦道:“没,没有,俺一点吃的也没有。”姐们大女人不跟小孩一般见识!

小恶霸从鼻子喷出股不平的气息,警告似地瞪了眼缩成两团的小丫头们,往边上一挪,又缩回了黑暗的角落里。车厢里快凝固的紧张气氛这才慢慢又缓和下来,啜泣的啜泣,昏睡的昏睡。

“这小子谁啊?”满菊悄悄凑到小丫头身边耳语,然后她囧然现,自己前辈子当了三十来年的川妹子,现如今居然操了一口陕北方言。再一回想,得,那把她卖了的一家子也是一口陕腔,反而那小丫头,一口南方口音的普通话,糯软好听。

“大家都叫他秦三,他,他凶得很,常抢人吃食。”小丫头的回话更小声,满菊竖直了耳朵才勉强听清。嗯,估计这丫头就在秦三的抢劫名单前列。

说起吃食,空得前心贴后背的身体立刻难受起来,提醒她:饥肠辘辘,有害思考!

满菊想起了她的宝贝空间,这可是她在这陌生世界存生立命的大本钱啊!不动声色地将意识往空间一掠,顿时一阵乌云倒海,差点晕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勉强看了一眼空间,白蒙蒙的一片,原本的森林土地完全看不到了,湖水又变成了可怜的一洼泉眼,边上不到几十坪的黑土,半棵植物都没有,她亲手做的小木屋孤伶伶地矗立其上,猪马牛羊兔个个不见踪影。

眼前一阵黑,满菊心头默念镇定、镇定,宝贝空间这个样子算是一觉回到解放前了。往好处想想,命在空间在就是最大的好事,当年一穷二白不也靠几颗西瓜籽建设了大好田地嘛!大不了重新开始,面包会有的,小康也不会太远。

“你没事吧?”小丫头一脸关切忧愁地望着她,轻声细语地问。

满菊定定神,摇摇手,表示没什么事。刚才那一阵晕,一来是空间清零心理上大受打击,二来也是这个身体的精神力实在太过弱小,只是看了一眼空间就有些承受不住。这下一向乐观的她也有些犯愁,锻炼精神力可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收集植物扩展空间更是需要时间精力。可如今连个自由身都没有,饿得半死不活还得给人当牛做马,这日子——没法过了!

长嘘短叹了一把,肚子叫得更欢了,满菊咬牙偷偷瞪了一眼小恶霸呆的那个角落,开始了亲善结谊,想混下去总得先知道自己是穿到了个什么样的世界吧?!

目前唯一可交流的信息来源——小丫头姓陈名□芷,这个好听的名是她爹取的,据说她家祖辈在前前朝还被举过什么孝廉,虽是寒门出身,又家境败落,但总还书香尤存,体现在春芷身上就是一口“官话”以及格外斯文的言行举止。

孝廉?这是个什么官职?满菊历史不太好,对古代的官职更是眼前一抹黑,于是试探着问春芷,她家祖辈是哪朝哪代得的官。

“……应是汉武帝时。”春芷低下头,“我爹常叹子孙不肖、家道中落,前朝华厉帝时我家便……嗯,你呢?你叫什么,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前朝华厉帝?”满菊盘算着汉、三国、两晋……唐宋元明清什么的,正奇怪汉之后怎么不是三国而是什么华朝?一时没注意脱口而出。

春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显然不明白她在问什么,大约那华厉帝的大名是应当连农家小娃都略知一二的。

察觉自己失言,满菊赶紧扯开话头,不再追问,来日方长,她可不想刚活过来就让人当鬼怪烧了。赶忙自我介绍,那个呆了没半天的破屋子当然称不上是她家,更何况她连那屋里有些什么人也搞不清,更别说介绍来历了,于是满嘴跑火车地忽悠没啥见识的小丫头,说是自己小名满菊,因家中贫寒,恶婶将自己卖,再无一个真正的亲人。

这话可进可退,哪天真有人来认亲了也可以另有一番说辞。倒是春芷让这苦命的娃勾起自家的辛酸,哽咽着搂住满菊又小声哭了起来。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车外寂寥荒芜,大小孩子们渐渐都在沉闷的车厢里半昏半睡。天色渐黑,直到最后一丝昏黄的阳光没入山后,马车才停了下来。

温婆子尖利呱噪的声声命令惊起了一群停在枯树上的黑老鸹,孩子们被赶下车。

这是一个大院子,半新不旧的三间大土屋,周围一圈半矮的夯土墙,不太像客栈,也不太像住家。一个穿着灰色旧麻衣的半老仆妇迎了出来,跟温婆子说了几句,带着老车夫下去安顿了。

满菊赤脚踩在夯土地面上,倒也不觉得刺痛,悄悄抬起自己的脚丫子瞅瞅,黑鳅鳅的脚底板上一层厚厚的茧子,唉,大概这脚丫子这辈子还没福气踩过鞋。扫扫周围,大半的孩子都光着脚,居然还有个男孩光着大半的膀子,露出一身排骨瘦肉,于是满菊平衡了。

春芷倒有一双鞋,还是双绣花的布鞋,只是鞋子比脚大了不只一圈,旧得黄的面上还缀着几个小补丁,针脚倒是非常细密。见满菊打量自己的鞋,春芷有些不安地缩缩脚,然后看到了满菊黑鳅鳅的光脚丫,她有些歉然地轻轻拉住了满菊的手,好象满菊没鞋穿倒是她的错。

满菊咧开了嘴,轻轻捏捏小丫头的手,真是个乖孩子。

一阵兵荒马乱后,孩子们被安排进了左边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