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眸光一闪,显露出一丝惊喜来,又赶紧绷起脸皮掩饰住了:“那可不行,明明是赏给你的东西,我收着算怎么回事呀?”

怀远堂没料到她会使这么大的力,不但手被拍开了,连肩膀都跟着侧栽了一下。他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敢这样对待主子!问过老太太那是给你面子!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四爷我就先办了你!再去找大娘要人去!”

乐以珍轻笑了一下:“惦记赏钱倒没什么,不是惦记上人就好呢。”

听到这句话,乐以珍一直堵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原来这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连冬儿这样的奴婢都能知道的事,应该不会给她惹来杀身之祸了。

很不幸,她这个具有现代人权观念的穿越人,偏偏在这个世道里的身份就是供人驱使,因此她的痛苦较之那些生来就为奴为婢的人,又加深了一层。

“快去院子里传话,就说老太太让停手,先别打了。”他也不问老太太,直接吩咐人去传话,然后转脸笑眯眯地望向怀老太太:“娘,一个丫头而已,都舍不得给儿子吗?”

“胡说!”沈夫人一沉脸,训斥罗金英道,“那些下人们烂嚼舌根,你们怎么也跟着起哄?捕风捉影的事以后不要拿到老太太面前说!”

声音嗡嗡嘤嘤,听起来象是小心谨慎的样子。可事实上在这间堂屋内,连守在门口的小丫头都听到她们议论的内容了,一个个貌似站得稳立得直,泰然无事的样子,眼睛里却有异光在闪烁,耳朵也不自觉地倾向那议论的中心地带。

而怀远驹却不同。乐以珍进府大半年了,平日里晨昏定醒,逢节逢庆的全家团聚,她与这位老爷的接触也不算少。

乐以珍跟随她的母亲及家中一众女眷,被辗转倒卖,最后远离云州,来到这位于北方的安平府。这一路上,今儿领走一个,明儿领走一个,待她们在李大升这里安定下来时,家中三十几个女眷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了。

她也是喜欢他地吧?从他那温柔关切地目光中。能找到她缺失地父爱。也能找到她少女萌动地春心所渴望地那种情爱。

尤其听那女人说有了怀老爷地孩子。她在心里暗骂一句:又是那个种马男人在外面惹地事。如今搞大了人家地肚子。却见不到他地影子了!真不是东西!

她抬眼往院子里一扫。现闹了这半天。也没有一个主事地人出来说句话。她想了想。提起裙子往那群人地方向走去。

待她走近了。正赶上一个家丁有些急了。欲伸手去扯那个女人。乐以珍赶紧出声制止:“住手!”

众人突然在外院听到一个女子地声音。不由地一齐转头望向她。那个年龄稍长地家丁认出她来。赶紧苦着一张脸上前求救:“珍丫头。你看可怎么好?这女子…”

乐以珍走上前打量了一下这位有勇气只身闯怀府地女子。只见她个子高挑。足足比乐以珍高出半个脑袋。穿一身浅绿色印碎白梨花地绸袄裙。上身罩一件竹色地半臂。头绾成双螺髻。有散半披在肩背上。

从式看这应该是一位未出阁地姑娘家。可是看她地样子。应该有十八九岁了吧。这个年代。十八九岁还未出嫁。应该算是大龄剩女了。

尤其让乐以珍吃惊的是,这女子居然也是杏仁眼瓜子脸!怀远驹对这种长相的女子还真是情有独钟呢!如果他是皇帝,那他会不会将全天下这种长相的女子都收入后宫呢?

“请问…你是哪家的小姐?”乐以珍走到她面前问道。

那女子撩了一下眼皮,打量了一下乐以珍,然后一仰下巴,骄傲地说道:“我不跟丫头说话,我只见你们老爷,跟你们老爷说话!”

乐以珍好心出言相助,却被她一句硬话堵住,不由地气闷,轻笑一声回道:“小姐当怀府是什么地方?你不跟丫头说话…又岂能见到主子?”

那女子这才低头看一眼乐以珍:“你能带我去见你们老爷?”

“你不说清来历身份?我岂能随便往里带人?”乐以珍也来了脾气。

“你敢这样跟我说话?说不定过了今天,我就是你的主子了,你也配问我的身份来历?”那女子拿足了架势,斜睨着乐以珍。

乐以珍心想:我这可是好心喂了白眼儿狼了!脾气一上来,口气就硬了起来:“你现在还不是我主子呢!怀府可不是任谁都能乱闯的!你既不肯说明身份,我现在就让家丁拿棍子把你架出去!”

“你敢!我肚子里可你们老爷的孩子!”那女子立即绷直脊背,紧张起来。

“你的身份都不清不楚,谁又知道这孩子是个什么来历?怀顺!取棍子去!”乐以珍头一次见如此不知好歹的人,一则来了脾气,再则她此时已经有些下不来台了,于是对怀顺厉声吩咐道。

家丁们都知道乐以珍虽然不是什么管家主事的身份,但她是老太太面前的红人儿,听她的话办事,出了差池也由她担着,准不会错。

于是丁顺痛快地应一声,转身真的跑去取棍子了。

那女子这才有些害怕了,哼了几哼,方说道:“本姑娘尹兰婷,城北彩斓绣庄老板的女儿,带我去见你们老爷!”

“咦?”那个年纪稍长的家丁疑惑地问道,“彩斓绣庄?不是已经被我们家买下了吗?”

“你管那么多?之前是我们家的!你们到底让不让我见人?再这样拦着,我就生闯了!到时候一尸两命!看你们怎么交待!”尹兰婷又恼又急,举步又要向前闯。

吞了人家的生意,又搞大了人家闺女的肚子,这怀远驹还真不是一般的可恶!乐以珍这样想着,同情心又泛滥了:“你这样一通乱闯,进了内院一样有婆子将你轰出来,你还是消停地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老太太。”

“老太太?”尹兰婷明显地瑟缩了一下,“我…这事…只跟你们老爷说,我不见老太太…”

乐以珍简直就被她气到想笑:“尹小姐,怀府内院的事可都是老太太说了算,你要进这家的门,就得过老太太这一关,即便你事先见到了我们老爷,他还是要将此事禀过老太太才能定的,你…真的不明白?”

尹兰婷此时已经很紧张了,下意识地咬起嘴唇皱紧眉头,显然正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最后她一甩头,狠狠地说道:“见就见!我肚子里有他的骨血,见谁我也不怕!”

乐以珍见她总提肚子里的孩子,无奈地摇头笑了笑,然后对众家丁说:“我带她去见老太太和太太,此事自有两位主子拿主意,你们各自忙去吧。”

“哎!”众家丁总算把烫手山芋送出去了,轻松地应一声,赶紧跑开了。

乐以珍也不说话,当头举步往内院走去。那尹兰婷顿了顿,抬脚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