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半跪在姜毓榻旁的林文卿,无聊之下,观察起这位大齐二皇子的容貌。丝般长散落在颈间,男子少有的修长睫毛轻微煽动着,昏黄的灯光下,病中的姜毓看起来特别虚弱,越的像他那久病的太子哥哥。

方录兴许也是累了,他沉默地点了点头,走到一旁把姜毓放下。林文卿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便帮着方录把昏迷的姜毓靠在树上。

姜毓点了点头,想说话,却是喉咙疼,他便招了招手,让林文卿到他身旁来,背对着自己。他伸手在林文卿背上写字。

姜毓整个身体躬起,表情极为痛苦,为了忍住跳起的冲动,他只能咬紧牙关,将指甲扣进手心肉里。

两人遂相互搀扶着起身,开始探索山谷。而方才一直盯着二人的那只兔子亦跟着下来,只是它兔形肥胖,动作亦十分迟缓。林文卿注意到了它,便奇怪道:“这只兔子,竟然不怕人?”她弯下腰,将手伸到兔子跟前,引它上来。那白兔舔了舔林文卿的手,却没顺势上去。而是转过头,向另一个方向慢慢跑去。

褚英见前方的小室里关着的就是容族人,便自己上前推开门,他看着已被一日夜的鞭挞折腾得遍体鳞伤的大汉们,微微一笑,说道:“至于说,骨头有点硬,那倒是很简单的。打断了,不就好了吗?”

“一则其他人本就卜府丞心怀敬意,轻易不敢惹他。二则,如果其他人似褚英那般肆意逃课,卜府丞只须一封书信请其长上来领人便是了。何须废话。”

两人的位置被安排在二楼的一个厢房里,开窗往下一望,就是比赛的场所。这是专属于贵宾的位置,林文卿感觉这个设置倒是有点像从前画姨提过的什么歌剧院的布局。

林文卿将绿玉杯放到旁边的小几上,也抱着枕头靠了下来,心中却想着,这次的婢女还真是买对了人。小砚做事细心,又不多嘴,很有些她指哪儿打哪儿的意味。可惜,却太规矩了些,有点死守着主仆之分,把她伺候得也太周到了。想起从前那个一起撒野,没事还充大姐头教训自己的小柳儿,林文卿忽然有些想她。也不知道,她和小靖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爹娘拆穿。

“……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对我来说,那就是个意外。”林文卿咬了咬唇,却不松口。

卜回含含糊糊地敷衍道:“知道,知道。”

姜康现了她的犹豫。他却也真是好脾气,竟不火,只是侧过脸,冲那6桐恳求道:“桐,我保证如果身子不适,立刻就回祈天殿休息还不成吗?”

“听说最近姜毓带了个人进宫,而且还安置在了教坊里,是吗?”华服贵妇斜靠在栏杆上,低头玩弄着自己遍染丹蔻的手指,懒懒地问道。

“文靖失礼了。”林文卿看着苏绾柔美的面容,忙说道。

“那种琴声有什么好听的。”林文卿哼哼了一声,说道,“你听她弹,还不如听我呢。”说罢,就走到琴旁坐下,弹了起来。一曲《渔舟唱晚》飘然而出,此时,正是夕阳西下,对着波平如镜的大齐湖听这曲子,倒是对味得很。

“你倒是个稀罕的。很少有女孩子像你这么大胆。”卜回见吓唬得够了,便嬉笑起来,说道,“我说啦,我不爱管闲事。只是好奇八卦才揪着你问的。不过,我正经提醒你个事,今后要是病了,伤了,最好别让其他大夫沾你的手。遇上厉害的,很容易看破你的装扮的。”

林文卿托着腮,看了一会儿就明白,湖上这会儿似乎在举行龙舟竞赛,领先的两舟一个飘着姜字旗,一个飘着赵字旗,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竞争得十分激烈。最不妙的是,林文卿现,两只龙舟竟都直直地冲着她这勤读居方向而来,到最后,她竟可以看清舟上的人脸与表情了。

林文卿想了想,嘟着嘴巴,说道:“你这么说,倒也是的。那个败家子,至少还知道收敛。”

府天倒在地上没人理会,唯有苦笑着自己撑起身子,突然,一双纤纤玉手伸过来扶住他的胳膊,府天抬头一瞧,面前那女人红唇似火,一双媚眼微微上挑,笑的极为开怀,只是那眼神为何让他觉得有些凉飕飕的,像是要剥开他的衣服似的,看错了,一定是他看错了,弓大姐虽然彪悍了些,倒是不至于非礼良家妇男。

“那可难办了。”林文卿摇了摇头,说道,“毓殿下确信这是贤妃娘娘的画像。你硬说是你的义姐。当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长得像也是有可能的。方大人想拿回这幅画,还是拿出证据来吧。不然,单凭你空口白话,我们也不能把画像空手想让。毕竟,画像流于市井,于娘娘的清誉有碍。”

方录听林文卿这么回复,立刻急红了眼,说道:“你什么意思?分明是你们从玉溪洞拿走了画像,却要我拿出证据?难不成还要我变个活人出来吗?你们也不想想,贤妃娘娘出身尊贵,乃是周丞相与先长公主亲女,她怎么可能会在戍公山背的山洞里留下什么画像。”

“方大人莫急。”林文卿柔声安抚道,“文卿也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想把事情问清楚罢了。这两位沈家小姐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她们父母为谁,后来又去了何方,你能一一说清楚,我们自然就相信这画上的人,不是贤妃而是你的那位义姐。”

方录只得深呼吸安定心神,解释道:“林公子,如画姐从我认识她的时候就与母亲、姐姐隐居在玉溪洞里。她们不问世事,也少与人交往。只是因为如画姐性格开朗,常出山谷游玩,才与我相识。义姐的父母为谁,我是一概不知。”

“嗯。”林文卿点了点头,忽问道:“她们在母亲去世后,到康乐坊守孝。这康乐坊的房子,是她们当时跟人买的吗?”

“不……”方录一愣,回道,“不是。康乐坊原来空了经年,她们忽然搬来,向族里出示了房契地契,我们才知道这里原是她们的祖宅。”

林文卿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说道:“既然方大人不知道这位沈姑娘的身世,我这儿倒是有个办法可以查上一查,以向毓殿下证明的确有这么个人。”

“什么办法?”方录急问道。

“《大齐律》的规定,所有房契买卖都必须采用官版契纸,并留一份与官衙备份。”林文卿提醒道,“我们去衙门查查,便可知道当年这房子是谁家卖与谁家的。”

方录听了这个主意,却是又惊又喜,忙答应了。他心急着将画像放回原处,林文卿也想在姜毓醒来前办妥事情,两人一拍即合,立刻取过蓑衣,匆匆赶往县衙去。

县衙里保存文件书稿的府库极大,幸而方录素来勤勉,整理得紧紧有条。因方录隐约记得当年沈如画出示的那张房契上的成约时间为武帝十三年,因此他们二人便在武帝十三年的书柜里,翻着因为年岁流失而变得昏黄脆的纸张。

点着油灯,翻查了半宿,林文卿终于红着眼睛,找到了那份“曲沃城朔门横巷柒牌房契官文书”,她没提醒仍在埋头苦寻的方录,只悄悄翻开房契扫视。

这份房契写于近七十年前,康乐坊所在宅第本是一朱姓人家所有,武帝十三年,原主朱氏家族迁往虞城,遂将此宅卖于……周缙丞相之夫人沈淑云。

看到这个名字时,林文卿呼吸略微一滞,她随即悄悄将文书收起,塞进了自己宽大的衣袖里,起身对方录说道:“方大人,我这边的文书都翻完了。没找到。你呢?”

方录沮丧地回道:“也没找到。”

“看来,时间太久,文书也遗失了。”林文卿说道,“这样的话,方大人你很难说服毓殿下把画像归还。”见方录垂头丧气,林文卿轻咳了一声,说道,“其实,虽然毓殿下认定那是贤妃娘娘的肖像,不过若事实并非如此。待娘娘否定后,画像自然是有机会物归原主的。到时,我帮方大人取回来便是了。”

听了这个解释,方录的神色立时好转,他忙说道:“林公子怎么不早说呢。累得我们在此白忙活了半夜。”

林文卿嘴角含笑,说道:“原是我没想到。”

两人便就此作罢,回了康乐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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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毓昏迷了整整一日夜,才堪堪清醒过来。这次高烧大大消耗了他的元气,醒来时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睁开眼睛,瞅见林文卿正趴在自己身侧,皎洁光滑的侧脸看起来美丽非常。

竟对一个男人产生了这样的感慨。姜毓觉得,自己肯定是病糊涂了。他虚弱无力地伸手拍了拍林文卿的肩,试图唤醒她。

林文卿猛地睁开眼,欣喜道:“你醒了!?”

姜毓虚弱地点了点头。

“你稍等,我去帮你倒水。”林文卿猜想他高烧过后,此刻肯定口渴得厉害,忙说道。她小跑着出了房门,却看到院子里站着一排人。转眼,就看到褚英排开人群,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走到她的面前。

“林文靖,你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啊。”褚英狠狠一拍她的肩膀,说道。林文卿从肩上的力道,感受出了他的激动。

她微微一笑,淡淡问道:“怎么来得这么快?方录大人说得两三日呢。”

“你们出事后,戍公山方圆十里都叫我派人围住了。传信的人越过一处山脉时,和站岗的人相遇后,这个消息就立刻被快马加急送到了虞城。我们从虞城了一条船逆行北上,来得当然快。”褚英回答道,他轻声问道,“毓呢?听说他受伤了?”

“他在上面,已经醒了。想来问题不……”林文卿话说到一半,整个人身子一轻,忽然被褚英搂到怀里。

“还好,你们都没事。否则,我会愧疚一辈子。”褚英极富磁性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带来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略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褚英,说道:“放开啦。这不没事嘛?”

“不。让我感受一下。你是活的。”褚英轻声说道。

因感觉到褚英的身子有些微颤,林文卿知道他这几日定是担心极了,想着自己如今是“男子汉大丈夫”也便不再推却。谁知,过了好半天,褚英却没放开的意思,反而是林文卿感觉他身子一重,压力顿生。

“褚英?褚英?”林文卿唤了几声,却没回应。

跟着褚英来寻人的侍从申木忙解释道:“林公子,我们公子他连着两日夜没合眼了。让他休息会儿吧。”

林文卿一听,心中感动,嘴上却嘟囔道:“要休息,也不能把我当人形靠椅啊。我哪撑得动这只猪。你快过来帮我把他抬到楼上去,跟姜毓并排躺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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