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逸覆上她在自己肩侧的手,眉眼含笑:“初熏,我饿了。”

景逸见她那副样子,弯起唇角道:“既然这么想查,昨日怎么不说?”本来这事也有蹊跷,只要她肯说主动提一句,他还能说个不字么?

乔初熏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不似有假,便乖巧答道:“是金珠嵌玉。将切好的豆腐块放在花雕酒里浸泡,入味后捞出来,中间挖空,嵌上一剖为二的鹌鹑蛋,入锅小火煎,两面都熟透后再倒些花雕酒提味。”

赶巧是傍日落的时辰,路上行人大多步履匆匆,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动静。乔初熏初一打量女子身形面庞,就先蹙了蹙眉。快步走到两人身边,放下手里的菜篮子,弯下|身问:“夫人怎么了?”

乔初熏偏过头看了景逸一眼,手上动作没停,只温声道:“后厨杂乱,公子还是先回屋罢”自古君子远庖厨,更何况他一个堂堂一品小侯爷,上次是喝醉了不知轻重,而且也没旁人,也就由着他性子闹了。这回可是晴天白日,他一个做主子的,到这后厨里头坐倒像什么样子!

孟庄主闻言略感踟蹰,忙看向一旁伊青宇,见他点头示意无妨,心里也松了口气,笑着朝景逸揖了揖手:“这是自然。实在抱歉今日未能让公子尽兴而返。”说着抬手招呼人到马厩去牵一匹马过来,同时絮絮说着客套话。

正琢磨着,那孟庄主已经起身,顺手将女子扶起来:“人都齐了,咱们开席。最近新请来一位大厨,不少菜做法正经新鲜。我还特地寻了一坛伊大人最喜欢的玉练槌,今日咱们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暖手炉在半空平行打了几个旋儿,“啪”一声扣在之前乔初熏坐的椅凳上。乔初熏惊魂未定的盯着那犹在晃动的淡紫色锦袋,就听帘外响起车夫歉然解释:“公子,夫人,对不住啊!刚才路面有个土坑,表面看不出来,轱辘一蹍上去就往下陷,让二位受惊了。”

乔初熏别过眼,轻声说了句:“大家还等着吃晌午饭,不能回去太晚。”

清咳两声彰显一下自身存在,伊青宇上前两步,朝景逸一拱手,低声问候道:“侯爷早”接着又浅笑着看向他后面的乔初熏,“乔小姐早,逛集市啊!”

景逸眉尖一蹙,逗弄小兔子的手指微微顿了顿,又接着拨弄小家伙的长耳朵红眼睛的小家伙瑟瑟抖,咬牙闭眼忍受小侯爷的蹂躏折磨。

小杯用筷子另一头敲了下他额头,面无表情教训道:“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显得他们影卫很没规矩很没格调似的。

乔初熏一噎,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去或不去她都没什么意见,只是景逸若起了赏梅的兴致,她总不好直接拂人好意。心思踟蹰间,乔初熏就想把篮子要回来,伸过去的手却被人直接握住,嗓音也比之前多了几分温度:“手这么凉还摘花,冻坏了怎么办?”

“橱子下面第三格放的是模具,你帮我把那个梅花形状的拿来。”乔初熏一边揉着面团,一边温声唤小丫头帮忙。

两人同时停住手上动作,对视一眼,小绿咬着牙小声道:“这个可得跟高翎说说。”

乔初熏微微一笑:“不急,晚饭都准备好了。待会儿吃过饭你帮忙弄两只兔子,明天晌午做给你们吃。”

景逸含含糊糊嗯了一声,唇角不易觉察的微勾:“腿有些麻,你扶我过去。”

过了一会儿,待之前煮熟的芋艿凉了,将外面的皮子剥掉,用刀切成一指厚的片子,倒入小锅里,又用铁勺轻轻摁压。甜甜的牛与芋艿的清香融在一处,渐渐锅子里的牛乳熬干,芋艿的颜色则显得愈玉雪可爱。

小贩年纪也轻,被一个水灵灵小丫头这么一数落,倒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兜里的铜钱,又挠挠头。小桃儿又接着说:“你那个小篮子是虾米吧?送我们一包呗!要是吃着好我们以后常来光顾你么!”她刚才瞟到一眼,而且那个咸咸的香香的味道,还有些腥味儿,错不了!

乔初熏拿给她的是一只捏成小猪形状的,小桃儿笑得大眼弯成月牙,张开小嘴儿咬了一口,一边吸着气一边有些含混不清的说道:“唔!好甜,豆沙好细,好吃……”

乔初熏又扬高嗓音道:“公子,是我。”

乔初熏初时听了确实有些吃惊,后来倒也坦然了。小桃儿似乎还挺怕景逸,剩下那些人虽然身手不错,对于伺候人却手生的很。而且她现在做什么,怎么做,不过是景逸一句话的事儿,如今不过是让她同桌吃饭,倒也不算为难人。

回到后厨,小桃儿已经在门口等了,忙上前把托盘接过去,一边细声细气的抱怨:“初熏姐姐,你明天带我认认地方罢我刚才想过去帮你拿东西,都不认得路。”

乔初熏向后看了一眼,停下脚步,唇角噙笑看向他:“一起走罢。”

高翎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叹道:“好香啊!”

乔初熏手里还捧着先前那一小袋糕点,见景逸没有回家的意思,应该是要继续查药堂的事,便出声问:“公子,咱们是要去府衙?”

景逸扫了眼乔初熏手里的糕点,蹙了蹙眉:“待会儿到地方了先把糕点收好,不然被那小子撞见了又得蹭吃。”

乔初熏不解为何景逸每次提起伊青宇来都一副很嫌弃的样子:“可咱们是要找伊大人帮忙……”

景逸眼皮儿一撩,神色冷傲:“谁说是要找他帮忙了,是咱们帮他的忙才对。”

“自己管辖的地界闹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每次帮忙不跟他要银子就不错了……”景逸想起那人就没好气,拉起乔初熏的手往自己身边带过一些,“别跟那小子走太近,跟他老子一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乔初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了眼手里的糕点:“可是……”

景逸抬起一边眉毛,示意她有话便说。

乔初熏想了想,有些不确定这事要不要这么早就跟景逸说。怎么说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姑娘家面皮又薄,若是正经还没怎么着就先传到另一个当事人的耳朵里,怕最后很难成啊……

景逸见她犹豫不决三缄其口的神色,直觉就想到伊青宇身上去了:“那小子跟你说什么了?”冬至那天乔初熏一直都在他身边陪着,两人好像也没什么机会说上话,难道这两天在街上遇到过?

乔初熏思量半晌,还是决定不要告诉景逸的好,因此摇头的动作格外坚定:“没什么。”

景逸眸色微冷,蹙着眉尖开始算计人。臭小子,早就说过初熏是他的,居然还有胆子动歪心思……可怜伊大人此时尚且无知无觉,多日来本本分分在府衙忙正事,压根也没见着美人的面,就被心思颇重的小侯爷惦记上了。

两人进到府衙,景逸先冷着脸把正事说了。伊青宇听到一半,就招手让门口一个捕役过来,去把那天到医馆接媳妇儿的那名捕役叫来。待到景逸将整件事捋顺清楚,正好那人也到门外候着了。

伊青宇听着景逸颇为冷彻的语调,捧着茶盏啜了口清茶,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心道山庄那事都过去恁久了,之前冬至过府用膳也好酒好肉的赔过不是,总不至于还记恨着吧!

招呼那捕役进屋,景逸也没多废话,开口便问:“尊夫人诊出怀有身孕之后,可曾到城里新开的那家初安堂买过什么汤药?”

那捕役正当三十出头,一听这话忙拱手道:“不敢。贱内素来身子康健,不过早先那家初安堂开张那日,曾一连数日赠医施药,其中有一样便是安胎药。贱内的小妹听邻家嫂子讲了,就去领过几服药回来。”

景逸侧眸看了乔初熏一眼,如何?

乔初熏弯起唇角,先时那种淡淡的成就感更盛几分。真的要相信自己的判断呀!

景逸问那名捕役:“家离这远么?”

捕役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老实回答:“还好。跑着的话,一盏茶功夫就能到。”自从妻子怀孕之后,几乎每晚上都是一路小跑回去的,迫不及待想看到自己的妻子,以及不久之后就要出世的孩子。

景逸又问:“之前煎药的那些药渣,还在么?”

捕役略一迟疑,抬眼看了伊青宇一眼:“小的也不知道,煎药的事一直是贱内的妹妹在做……不过,我记得昨晚上接她们回家的时候,听小妹说过,好像还剩下一包药的。”

景逸侧眸跟伊青宇使个眼色,示意他开口下令。伊青宇放下茶盏,又叫了一人进来:“你陪着,俩人以最快度赶回家,把剩的那包药拿回来,如果有剩下的药渣,也一并带回来。快去快回,记住,不要声张。”

两人得了令,快步出了屋子。

正事告一段落,小侯爷转过脸,阴测测看着伊大人冷笑,现在开始秋后算账!刚要开口拎人出屋质问,就听一边乔初熏先说话了:“伊大人,楚茴在吗?我有点事想找他。”

两人同时僵了一僵。景逸一时迷惑,关那小毛头什么事?

伊青宇连连摇头,以眼神表示自己清白,真的不关我的事啊不关我的事!下官也不知道他们俩何时搭上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