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嘴里塞满了食物的莹莹闻言嘟囔着道:“怡菁姐,别理我爸,他最近老是莫名其妙的发呆,简直都快成发呆男了。”嘿,这小妮子居然把我的沉思说成发呆,还送了我个发呆男的外号,真是够损的。

“贫嘴。”男女之间的甜言蜜语是永远都不会嫌多的,玉梅姐口中虽然娇嗔着,但是面上的喜色却是掩饰不住。

“好,我们到卧室里去说吧。”从晓燕有些反常的表现来分析,很可能是昨天我离开她家之后,她母亲梁婉卿已经跟她说过了什么。我伸手拍了拍雅诗的肩膀,示意她就留在客厅,然后我起身走进了卧室,晓燕跟着就进来了,并且立刻关上了房门。她就靠在门上,盯着我问道:“干爸,昨天你去了我家,为什么不等我放学回去就走了难道我家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下一个。”在漂亮的营业员小姐有些冷冰冰的声音当中,我凑到了玻璃窗前,递过填好的表格和事先就准备好的身份证复印件:“我要办两张一卡通。”

“梅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以后会注意的。”俗话说得好,温柔乡是英雄冢,梅姐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确不能太过沉溺欲海了。且不说身体能不能够吃得消,意志被一点点消磨掉才是最可怕的,我的心中是该有根弦才是。朝卧室呶呶嘴,我对玉梅姐道:“梅姐,你看看莹莹那丫头在不在里面”

“唉”我深深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摸着她的秀发,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道:“雅诗,对不起,都是干爸不好,以后干爸不会再这样了。”

都三十六岁了还被人叫做小柳,总感觉有些怪怪的味道,不过谁让她比我大上八岁呢

“我并不是一个没有勇气承担责任的人在出事那天我回到家冷静下来之后,我是想过要去自首,但是被我妈和嫂子给死死拦住了,并且把我反锁在屋子里了”

“你是个好人”刘玉怡的螓首埋在我的胸口,幽幽说道:“昨晚都那样了,你恁是没动雅诗,也真亏你能忍。其实你不必那样委屈自己,雅诗她是真的喜欢你,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都要跟我说上好一会的话,有时候一说说半夜,都是关于你的。玉麟,你不必顾虑我的关系,也不必有什么心理压力,我们母女都不会要你负责的,只要你能偶尔来陪陪我们,我们就心满意足了,等有一天你厌了、烦了,我们会悄悄的走开,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一杯水下肚,我的神智才清醒过来,我不敢看母女二人的身体,低下头呐呐的道:“大姐、雅诗,你们可真糊涂,这要传出去的话,你们还怎么做人”

“柳叔,瞧您说的,好像我就会占您的便宜似的。”张怡菁不满的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然后笑嘻嘻的望着我问道:“说起来我昨晚也是帮了柳叔一个忙不是,蹭顿饭也是理所当然的,对了,柳叔,昨天那个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哦,好、好,辛苦您了。”江瑞香道谢之后急急的向外走去。

说着我就转身去取对面玉梅姐家的钥匙,真没想到,玉梅姐读大学的女儿朱若兰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故事啊,怪不得那个送玲去医院的中年妇女替玲交了一万块钱的押金,居然没来找我要,原来她和那个肇事的司机是一伙的啊。

苗玉秀点了点头,拉着小女孩来到我面前,声音中带着一丝悲伤:“不错,嘉妮就是您爱人从车轱辘底下救出来的那个小女孩。那天嘉妮是哭着跑回家的,我被吓了一大跳,追问之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当时被吓坏了,除了知道是一位阿姨把她推开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多方打听也没弄明白到底是谁救了我的女儿。一直到昨天晚上我看报纸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您刊登的寻人启事后,才知道您的爱人就是那位救我女儿的恩人。在来学校之前,我还不知道您爱人已经去世了,直到刚才我问传达室的大爷才知道。柳老师,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请您接受我们母女的一拜吧。”

“怎么会突然想退学呢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吃了一惊,急急的问道。

小妖怪装出一脸委屈样,捂着被敲痛的脑门可怜兮兮的向玉梅姐求援:“梅姨,你看我爸,人家又没有说错话,干什么要打人家嘛”

我只觉得如坐针毡,胡乱的往口里塞了几个包子,匆匆喝了几口豆浆,然后起身对二女道:“今天我要去调查一些车祸的有关线索,中午可能就不回来了,你们不用等我回来吃饭了。”

“爸”莹莹喊了我一声,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慢慢的蹭了过来。看着站在床边跟我好像一下子生分了许多的女儿,我的心中真是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我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摸了摸莹莹的小脑袋,有些苦涩的道:“爸爸一定让你失望了吧”

“小懒虫,是你梅姨啦,快点起床啦。”我将目光偏向一边,用笑谑的口吻说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跟平时一样。

玲为此曾颇有微词,但是因为莹莹从来不主动去惹事,所以我和玲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得听之任之。不过,我倒是并不为此担心,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嘛,到了时候她自然会改变的,何必我这做爸爸的来瞎操心呢

“先生,你醒一醒。”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人在摇晃我的身体,我慢慢睁开了惺忪的醉眼,慢慢的面前模糊的人影变得清晰起来,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漂亮的服务员小姐:“小姐什什么事啊”我的舌头也开始打结,脑海中依然是一片模糊,想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门开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原来是住在我家对门的李玉梅李大姐。

我一边张开嘴,一边狐疑的打量着她。哟,叫得倒是蛮亲热的,我好像不认识你呃,也就上次雨夜送嘉妮来医院的时候跟你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心中虽然有满腹的疑惑,但是此刻却无法说话,因为嘴里被塞了根温度计。看着紧张的围在病床四周的莹莹等人,我才注意到玉梅和玉怡都不在,唉,也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但愿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院长,柳叔的体温和血压、心率都很正常,您看是不是”小护士向老头说道。

真看不出来,就这其貌不扬的小老头还能当上院长,只见他点了点头说道:“嗯,立刻对病人进行全方位的身体检查,也许能够查清楚他为什么还不能开口说话”

“你咒我啊,谁说我不能说话”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了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之前倒不是我不想说话,而是根本找不到机会说话。

我这一开口,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莹莹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喜极而泣道:“爸”然后就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而一旁的嘉妮、雅诗等也是相陪落泪。

“别哭别哭,爸爸这不是好好的吗”看到莹莹有些苍白和憔悴的小脸,我的心也感觉非常的不好受,在中枪倒下的那一刻,我自己都以为是必死无疑了。想不到我福大命大,居然还能活过来,也算是老天见怜吧。也不知道那天的女人是什么来路,居然会有人雇枪手来取其性命,看样子多半是个当官的。

因为从那女人的打扮和年龄来看,似乎跟钱和情扯不上边,那就只可能是为权了。

以前就听说过有副局长、副书记之类的副手为了自己能够坐正,而买凶暗害自己的上司的,想不到我也亲生经历过一回。也不知那个女人是个什么样的官,要是个贪官的话,那我可真要冤死、悔死了,不过当时也来不及想这么多,可以说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姑娘,别哭了,让我们替你爸爸做个仔细的检查,好不好”

莹莹含着泪点了点头,然后几个人就一起推着我向外走去,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睡的原来是那种安了轮子的活动式病床。趁这机会,我问若兰道:“若兰,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大家都好吧”

“哎呀,我都差点忘了”若兰的反应让我吃了一惊,不过她马上又让我放下心来了:“柳叔,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好,你不问的话我都差点忘了,我妈和刘姨昨晚守了你一夜,天亮的时候才被我赶回去睡觉了,我这就去打电话通知她们。”若兰说着急急忙忙跑去打电话了,我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下来,因为我最关心的亲人都安然无恙。

“莹莹,今天是几号,我昏迷了几天”我记得出事那天是十一月十九号,星期三,今天莹莹、嘉妮她们都在,应该是周末了,这么推算来我应该是昏迷了三四天。

莹莹还没来得及答话,在我脑后推着病床的小护士突然答道:“柳叔,今天都已经二十号了,您整整昏迷了一个月。”

“什么”我被吓得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昏迷几天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如果昏迷时间长达一个月的话,那就差不多成为植物人了,也就是医学上所说的植物状态。难怪刚才那个老头说是奇迹了,原来我都昏迷这么久了。

看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家急忙扶我重新躺下,老头有些不满的瞪了小护士一眼,显然是怪她太冒失了,说话不经考虑,惊吓了我这个病人。我于是趁机向后问道:“护士小姐,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上次也忘了问你了。”

“咦”众人都是一副见鬼了似的表情瞪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似的,我有点不解的问道:“怎么啦,我说错什么了吗”

“柳叔,我记得我你说过我姐姐的事情,搞了半天你还不认得我姐姐啊。”

小真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们早就认识了呢”

闹了半天,这个小护士竟然是小真的姐姐林婉玉,怪不得别的医生都叫她小玉、小玉的。我想起小真国庆到我家玩的时候,的确是跟我提过她姐姐今年刚从卫校毕业、分配到市里的医院当护士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这还真是够巧的,我真没想到”我一高兴,又想坐起来,后面的林婉玉急忙按住了我的肩膀:“柳叔,你现在还是病人,不能随便乱动的。”

呃,做病人的滋味还真不好受,虽然自我感觉良好,不过还得乖乖的接受各种检查,一番折腾下来,除了有些不能立即出来结果的项目之外,其他的指标好像都很正常,这个结果让一直很紧张的陪着我做检查的莹莹放心不少,我这次出事恐怕是把她吓得不轻。

虽然看起来好像一切都很正常,但是负责给我做手术的医院王副院长,也就是刚才的那个老头,却还是要求我尽量少下床活动,等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之后再说。

“咦妈和刘姨她们怎么还没到啊这天都快黑了。”若兰突然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的喃喃道:“人没醒的时候眼巴巴的守在边上,这人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她们却这么久都不见人影,真不知道在搞什么飞机”

若兰虽然说的很小声,但我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我不禁暗暗皱了皱眉头,从她的口气当中我听得出来,在我昏迷的这一个月时间当中,玉梅和玉怡两人一定没少伤心和劳神,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爸,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雅诗在我的身后垫了个枕头,扶着我靠坐在床头,然后柔声问道。她不问还好,她这一问,我的肚子立刻欢快的叫了起来,咕噜噜的声音连若兰、晓燕、小真等人都听见了,大家都嗤嗤轻笑起来。这也难怪,靠输液才维持住生命的我足足有一个月没有吃东西了,这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了,它能不叫吗

“爸,你想吃什么”嘉妮也是有样学样,直接就叫起我爸来。

一个月不食人家烟火的我,竟然被她这一问给问住了:“让我想想看啊吃什么呢“我怔怔的想着,已经一个月不食人家烟火的我,此刻最希望的其实不过是坐在自己家里吃顿普通的家常饭,也许是因为自己是刚刚从死亡的边缘走回来的,此刻的我好像分外的怀念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