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原本郁积在胸间的气血,彷佛通畅开去,连他的精神,也顿时好了不少。

诸人中杜必书与何大智站的最近,反应也是最快,立刻就硬生生停住身形,落到何大智身边,目光向四周扫去,口中同时急问∶四师兄,你没事吧?

偏偏这野狗道人的性子,说好听些是个直性子,往坏处说便是反应迟钝,居然上前给吸血老妖打招呼见礼,口中还说著诸如∶啊!老前辈,多年不见,不想身子还康健如昔┅┅

张小凡远远看在眼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惊又佩。但随之注意力回到自己周围,只见宋大仁、杜必书等人已经是渐渐吃力,围攻他们大竹峰的魔教徒众,人数不多,但道行却比周围其他人高。而且看他们服饰,衣衫之上都有个骷髅标,也不知道是不是鬼王宗的标记。

田不易抬起头来,深深看了他一眼,忽地道∶萧师侄,你果然有大将之风,也不枉掌门师兄这般看重你。看来日後掌门之位,非你莫属了。

苏茹面色凝重,以她的目光,自然也看出了这几人个个道行匪浅,绝不弱於刚才的吸血老妖,只怕多半都是魔教中久不出世的老魔头。

张小凡与田灵儿大惊,冲上前来扶住了他。小周脸色苍白,知道自己被那鬼王一击之下,震动内腑,经脉受创,再也无力施法。他心中惊骇,一半是知道自己身处绝境,另一半却是对这鬼王道行之高,直是骇人听闻,日后对正道之害,只怕难以估量。

那个名叫小周的年轻人倒并无怯场神色,走了出来,从容道∶碧瑶小姐,这里谁都知道,奶乃是『鬼王』的独生爱女,故大伙都敬重於奶。而鬼王召我等前来寻找夔牛,大伙自也是义不容辞。只是──他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缓和的微笑,但口里的话,却渐渐冷了起来∶只是如今夔牛找寻不到,正道中人却日益增多,听说连青云门七大首座都已经来了两人,我们就更非其敌手。到了这种情况,鬼王宗却依然让我们在这里瞎忙活,却不解释一声,只怕有些教友,便要问上一句,难道鬼王宗竟是欲借正道之手,反过来除去我们吗?

他伸出手,轻轻握着烧火棍,拿到自己的胸口,紧紧依偎,仿佛只有它,才能与自己相伴,不离不弃。

张小凡垂下头来,心乱如麻。便在这时,他听到了田不易的声音:“老七。”

“你呢?”她反问道:“你怎么还没有睡?”

转眼天地之间,一片迷濛,张小凡全身片刻间已经完全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说不出的冰凉。他抬起头向前方看去,原本漆黑的夜色,加上大雨,根本已经看不清山洞那里的情景。

张小凡被她呛了回来,呐呐说不出话来,但心里倒不是太生气,毕竟自己要是前去东海流波山,便几乎是与她为敌,她生气倒也算是正常。正好在这个时候石头走到张小凡身后,眼里满是同情,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理解你的样子。

张小凡这才知道场中那僧人名叫法中,听这名字似乎和法相法善他们是同一辈分的,但看长相却比他二人老的多了。

一步,两步,张小凡捧着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只狐狸,向着平台的尽头,缓步而去。

“轰隆”一声大响,在平静的海面上远远传了出去,四道光芒反震回去,张小凡却与烧火棍一道,重重地从天上被砸落下来,落到水里,“扑通”声中,水花溅起了老高。

张小凡心中一惊,退后一步,把烧火棍横在胸口,凝神戒备。不料那只六尾白狐只是看着他,身子却依然趴在那个青石窝中,没有一丝动手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忽然冷笑一声,又继续道:“但上官师叔道行高深,所炼法宝‘九寒凝冰刺’更是天下一等一的绝顶奇珍,威力绝伦。往日在谷中我便曾听谷主说过,六尾魔狐虽然侥幸逃脱,但已被上官师叔以九寒凝冰刺刺入狐脉,坏其道行根基。这三百年来,它纵然不死,也必定痛苦不堪,道行散尽,而且冰毒日夜攻心伤身,除非处身于至阳至热之处,方可稍解痛楚。”

脚下那无边的黑暗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似星光,似火苗,悄悄地亮了一下。

石头大吃一惊,只见那火龙迅速变大,刚从玄火鉴上出来时还是一道火焰,但到了自己前方光是那龙头竟已是有两人一般大,尤其是那炽热之气,迎面扑来,几让人怀疑自己身处洪炉之内。

张小凡没想到万人往突然冒出了这一句,怔了一下,道:“自然是了。”

小环呆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转过头,继续看向场中。

碧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话语也尖刻冷漠起来,道:“正道中人?你们正道中人造的孽也不比我们这些魔道中人少吧,当年正魔大战,你那些神仙祖师不一样是见人就杀,老弱妇孺也不放过!”

说罢,手上法诀一凝,伤心花白光大盛,把周围地方竟映得如白昼一般,眼看就要出手,张小凡急道:“碧瑶,等一下。”

碧瑶哽咽道:“可是、可是爹他一直都恨我,我知道他老人家恨不得我死了,他怪我害死了娘亲!”

老头面色凝重,道:“老夫看你这条命理线,非与常人一般,是在开始一初,便有一道大缺,此主你年幼时必定有一场大难,且此难极深且巨,多半你身边亲人好友也牵涉其内,生机渺茫啊!看这样子,只怕令尊令堂多半也是在此一劫数中不幸辞世。”

张小凡淡淡道:“那你学了又有何用?”

就这般走了好一会儿,张小凡忽然发觉,前头渐渐亮了起来,他心中三暑,加快脚步走上前去,只见前方道路尽头散发出柔和的光线,在黑暗中分外清晰,如温柔的触手,诱惑著世间人们。

这时的碧瑶却全然没有饥饿的感觉,整副心思都在那七颗红石之上,但忙了半天,终究一无所获,颓然坐倒,但眼睛仍然望着那些红石,怔怔出神。

那绿衣女子腾身而起,双手做势,但见白光亮起,她手中那白色花朵在她身前祭起,片刻间幻化出六朵奇花,围著中间那花儿,每只花又有纯白光芒与之相接,看去成一白色光轮状。

悔不及,难相处。

张小凡回头一看,果然见陆雪琪微微翻身,嘴角动了两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张小凡大喜,返身道∶“奶醒了!”

陆雪琪霍然转头,没有什麽言语可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一直以来她独自与这些阴灵搏斗,猛然间听到同伴的声音,竟是有种从未有过的欢喜泛上心头。

天道在我!

不过,这水却当真是冰凉透骨!

曾书书“啊”了一声,叹了口气,道:“不瞒各位,我们昨晚也是遇到了那些蝙蝠,本想为民除害,不料从早杀到晚,任我们如何使力,却始终杀不胜杀,最后只能是把这些凶物逐回洞窟,但却也落得是一身污秽,唉,惭愧,惭愧!”

这里本是地底深处,古窟之内,本不该有此异象出现,但此刻青云门四人眼前耳边,竟都有此景象出现。正惊骇处,忽然间一声巨响,只见那把宝扇在半空中一阵颤抖,片刻之后,那扇中画里的大山竟生生移了出来,见风就长,轰隆声中竟长做百丈之高的山丘,几乎将这庞大空间都塞得满了,然后如泰山压顶一般地向青云门四人压了下来。

张小凡却被她吓了一跳,像是做贼被人捉住一般,大感窘迫,但在那少女如水一般柔和眼波之下,竟有无处可逃的感觉:“我你呃,你,好看!”

他二人的道行看来在魔教众人中胜出一截,立刻便挡住了齐昊等人的攻势,但二人心中却是一起叫苦。

张小凡怔怔地看着师父身影化做一道赤芒,消失在天际,直到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却正是笑嘻嘻的曾书书,再看看周围,其他各脉的首座都已走了,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还有站在远处独立的陆雪琪。

张小凡俯下头,慢慢地道:“那根黑棒,是数年前我与师姐一同去后山幽谷中时,无意得到的。”

如果张小凡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看出,那里是曾书书比试的地方。

张小凡忽然笑了笑,带着一分哀伤与心死,恍如昨夜。

曾书书耸了耸肩膀,道:“还不就那样,修炼仙剑时间久了,自然而然法宝就会和你有些感应,以此为凭,以念力灵力驱动法宝,上天入地,开山劈海那就随你了。”

月光冷冷,洒满人间。

张小凡不禁莞尔,同时心中却不禁也有了一丝感动,抬眼向这只结识了短短两日的朋友看去,刚才在那冷清的擂台之下,看不到他的同门长辈,诸位师兄,却只有这个人在满是朝阳峰弟子的台下,独自站在他这一边。

田不易皱了皱眉,向身边苏茹低声道:“掌门师兄怎么没来,长门中还有其他弟子比试吗?”

“我也是对了,我压双份!”

张小凡醒悟,但还是惊魂不定,低声道:“曾师兄,你怎么会有,呃,会看这种书?”

这时,大殿之上,忽然绿影一闪,却是道玄真人从外头闪了进来,青云门各长老的目光都落到他的身上,苍松道人走前问道:“掌门师兄,灵尊……”

张小凡脸上一红,点了点头。

齐昊这时也看到了大竹峰众人,立刻走了过来,他身后众人也跟了过来。走到跟前,他拱手向宋大仁笑道:“宋师兄,你我又见面了。”

张小凡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觉得脑中千百个念头纷至沓来,心乱如麻,仿佛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他却始终不肯承认。

站在一边的大竹峰各弟子听见田灵儿突然笑得起劲,纷纷走了过来,问明情由,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张小凡眼见周围都是笑容满面、开心的师兄师姐,心头却忽然一阵愤怒。

※※※

犴嗷┅┅犴嗷┅┅犴嗷┅┅

被激怒的巨兽几乎陷入了疯狂,在天际惊雷不断炸响的同时,这只奇兽通体泛起了青光,一次又一次地撞向了这片困著它的巨大光墙。

天地间风雨狂啸,彷佛九天之上,也有雷神愤怒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