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气晴好,风也不大,可冬天毕竟是冬天,道路两旁甚至还有未化的残雪。坐在地上的众人只觉寒气砭人入骨,心下无比焦急,这样下去,别说回去报信,也不用等王爷处置,自己就先呜呼哀哉了。

侍卫们忙舞剑护卫,长风和研墨极快地拦在宁谌和风姿身前。那些本被制服的“庄稼汉”却突然难,最靠近郡主的那个老汉一扬手,一把淡黄色的粉末就扑面而来,长风和研墨马上闭住呼吸,却也不由自主地吸进了一些,身形不由晃了晃。

风姿心情很好,时不时地掀开厚重的车窗帘子,探出头去看看外面的景致。车外阳光虽好,那风吹进来还是有些冷,风姿免不了打个哆嗦,几次三番后,宁谌便劝她:“郡主,外面风大,你这般时不时地吹一吹冷风,很容易着凉。”他的话音刚落,风姿就打了个喷嚏,赶紧放下了车窗帘。

宁谌到了才知道,平川王不是只请了他一个。他看着已经到场的几个人,心中不太轻松了——来的人都是要紧的人物:太子太傅、右丞相韩缜,中书省中书令刘清流,门下省侍中闵和颜,都是和他同级别的。唯一有些突兀的是魏王尚俨,看来这是个最高级别的秘密会议了。

回府后,风姿本担心哥哥会教训她一顿,不过简亲王连她身上的那身男装都无视了,只叫她好好休息。这样的反常态度,倒让她开始有些不安了:“王兄……”今天这在街上撞马车的事估计已经传到王兄耳里,万一以后王兄为了自己的安危限制她出门可就不妙了。

众人一起忽略她。

风姿挣扎着要起身,那双抱着她的臂膀却依旧紧紧地,她看着他的脸,那双美丽的凤眼紧闭,眉紧蹙着,嘴唇紧抿着,似乎还在担心着她。她想看看他到底伤得怎么样了,却又不敢用力挣扎,怕再给他带来伤害。

“郡主,这是要去哪里?”风姿刚在下车,就听到有一道好听又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转身,诧异地看着来人,“宁大人,好巧在这里遇见你!我正打算去买些书呢。”

博日格却似乎没有听出什么别的意味:“臣知道宗室女少,可并不是没有不是吗?只要陛下同意,给臣点机会就好。”

简亲王干干脆脆:“烧了。以后凡是给郡主的信,都先给我过目。”

宁谌笑送简亲王的车驾远去,才慢悠悠地道:“咱们也回吧。”

浸在热水中,泡了一会儿,人就缓过来了,感觉精神好了很多。只是想着还有事,就很快起身。

饮露趁郡主不注意,悄悄地将帕子仍到了马车外,观察着郡主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郡主,咱们是去长乐坊的墨香斋买书么?”

想来想去,她决定还是趁早出府去找章郎问问清楚的好,免得有狐狸精趁虚而入。

“嗯。”风姿软了下来,轻轻的应了一声。

可却已经来不及了,工部尚书家的千金崔婉宜正巧看见了,酸溜溜的话立马冒了出来:“曼郡主,是不是觉得跟我们在一起聊天觉得无聊了?”

皇帝看着空空的双手,苦笑了下:“宁卿,你太放肆了,朕该叫人拿你问罪。”

风姿一拿起来就放不下去了,心情完全随着故事情节而变化,一时喜一时悲,一时欢笑一时恼怒。这书中的故事完全颠覆了她以往所看的那些传奇的套路,视角新颖,特别是还魂,以前什么《倩女幽魂》什么的,都是还到女子身上的,亏他怎么想的竟还到男子身上,太有才了。

“墨香斋的书,是你走亲访友的最好选择!”

章怀远很快就端了水杯出现在曼郡主面前:“你先喝口水。”

“这是什么宝贝?”宁谌随口问上一句,算是给他面子。

“画圣的画,书圣的书,诗圣的诗”夏仲盛很自得地道,“这些可都是真品。”

“哦,”宁谌有了点兴致,走上前细细地赏鉴。

一张画,一副字,一部手稿,都是真迹。便能有其中之一,也是难得,何况是这么多件。

宁谌便点点头:“倒是风雅之物。”

夏仲盛见宁谌有些动心,心中大定。便知这路走得不错了。

何止不错,等宁谌看到后面几箱子的东西,几乎要夸奖他“上道”了。

第二个箱子,是一箱子的美酒,都是知名的老字号多少多少年的珍酿;第三个箱子,是一些珊瑚美玉之类的的装饰品,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传家之作;第四个箱子,是些瓷器,白瓷如冰,青瓷如烟,色泽质地倒像是上好的美玉;第五个箱子却是个美人,衣不蔽体,笑起来柔媚之极。

夏仲盛一直在小心地观察宁谌的表情,见他面上虽无多大变化,对一切却看得很是仔细,显然很是喜欢了。

在夏仲盛的示意下,第二排的五口箱子一起打开,“后面就俗了点,一些阿堵之物,却是比较实在的。”

一片金光,几乎晃花人眼。

宁谌“啪”地打开折扇,微微眯了眼:五大口箱子,满满地金元宝金条。这订金可真够下血本的啊!看来这人有点来头。

“这些东西都不错,本相很喜欢。”宁谌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却是淡淡的,“不过本相在此,这些东西也在此,说是与本相,其实不过换个房间放放而已。”他的意思当然是他现在被抓了,这些东西明着说是给他的,可实际上明明还如同在他们手上一般,只是给他过过眼瘾罢了。

夏仲盛到底心思玲珑,立马开口道:“宁相想让这些东西出现在贵府,也好办得很。只要相爷几个字,有个心腹的人接收就行。”

夏仲盛见宁谌沉吟不语,试探道:“那我们就先把这些东西送到贵府上去?”

宁谌蹙眉,语调迟疑道:“夏先生不觉得这些东西有点扎眼吗?”

夏仲盛闻言一愣,“宁相之意是……”

宁谌慢条斯理道:“说起来西郊我有一处别庄。”

夏仲盛很识趣道:“在下明白了,在下会把东西连礼单一起送去。”

宁谌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宁某就却之不恭了。东西送到以后,你们找一个范武的人即可,让他给个回信,也好让本相知道东西送到了不是?”宁谌身子半侧,贴近夏仲盛,几近耳语道,“不过,我要提醒一句,东西送到他手上,你们想要拿回来就难了。”

夏仲盛忙作揖道:“宁相说的哪里话,这些东西便是宁相不帮忙,草民也孝敬得起。”

宁谌在箱子间慢悠悠地走动,时不时地拿起一件东西来看看,似乎有些爱不释手,口气却依旧很漫不经心:“那么说来倒是本相小心眼了。”

“哪里哪里,这是宁相做事细致入微。”夏仲盛岂敢得罪他。

“你们下了这么厚的定金,所托的事看来也是不简单得很。”宁谌走到那美人跟前停下脚步,那美人对着宁谌妩媚地一笑。

夏仲盛只当看不见他们两人眉来眼去,他正巴不得这美人能得宁相爷青眼:“如果简单容易,又岂敢劳烦宁相。”

宁谌一边用扇柄勾起那美人的下巴,无声地调笑,一边很是敷衍地道:“那么,你现在该说说要我做的是什么事了吧?”

夏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圭,握在手上:“以宁相之聪明,不必小人明言了吧。”

玉圭为天子礼器之一,加上前面的铺垫,宁谌自然明白他们所图的是什么:“好大的野心啊!”宁谌沉下脸:“如果是这样的事,本相却太亏了!本相先放着好日子不过,凭什么要去冒这风险?”

“宁相莫要动怒,风险大,利益才多不是吗?前面的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封宁相为一字并肩王,任宁相自择一地为封国,封地内一切事务由宁相自主。如何?”

宁谌冷笑道:“这些话似乎应该是你主子来说,你,还不够格!”

夏一惊,却仍笑道:“宁相似乎误会了……”

宁谌:“误会么?那么敢问夏先生有什么资格可以握此重器?当今天下正当太平,想学人家揭竿而起,似乎不容易啊。本相爷自然也没有这个能耐能扶持你。”本相明示暗示了这么多次,还给我在这敷衍。

“相爷……”

“不必说了,有什么话,请你的主子来说,本相累了,该去休息了。”

“相爷留步。”夏忙开口阻止,“既然一切早被相爷看穿,在下也就不瞒着了。请相爷猜一猜,敝上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