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当时他一时也不知自己究竟喜欢些什么颜色,随手就指了块藏青素色布料……原来她当时询问时,就早已打算要为他裁制新衣了。

一个月!她离开京城的东方家已经一个月了!慕沁愔苦涩地笑了下,心中千头万绪,一时不知该如何自理。原本以为自己独自逃离,往后的生活将会有番辛苦波折,没想到只除了那夜的惊慌失措外,接下来的一切竟出奇的平稳顺利,而这都要归功于眼前那像山般可靠的男人--丁魁。

师兄,你不多住些时候吗?邾喜儿挽留道。虽知师兄偏爱山林间闲云野鹤的生活,可是听他这么快便要离去,心中难免不舍。

是这样吗?老张傻笑搔搔头。可东方少爷身旁不是一直有个慕姑娘吗?前些日子我还瞧见东方少爷关怀备至的陪着慕姑娘上街呢!

迅翻身下马,才将米粮卸下在回廊上,抵挡风雪的厚重木门已然被悄悄开启,一道温暖光线流泄而出,辉映着正披着雪白大氅的纤细身影。

丁大哥,你可回来了!露出笑,慕沁愔听见外头有声响,心下猜测是他回来了,果然一开门就瞧见。

快进屋去!外头风雪大,受了风寒可不好。见她轻忽外头的寒冷天候,丁魁轻皱着眉头,忙着赶她进屋里去。

没事儿的。轻笑着,径自将一些重量较轻的日常物资给搬进屋里。

丁魁见状无奈,只好赶忙卸下马背上的物品,一鼓作气地将大大小小的东西全给扛进屋里头去,再飞快地闪身而出,仔细将木门给关紧,不让寒风飞雪卷进屋内夺走一室的温暖,这才松口气的牵着黑马往木屋后,简陋马舍而去。

待他照料好爱马回到木屋时,慕沁愔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迎了上来。

丁大哥,喝杯热茶祛祛寒吧!奉上热腾腾的茶水后,手上不得闲地忙着帮他褪下一身遮挡风雪的毛皮大氅。

她知道他身子健壮,除了风雪天外出之外,在屋里头向来仅是一身的厚长衫而已。不像她天生畏寒,就连在这四处角落都生起炉火的屋子里,还是得时时披着保暖的毛皮大氅才行。

对这种服侍之举少了初时的有礼避讳,长久相处下来,丁魁不知不觉间已将她视为亲人般,自然地让她脱下大氅,啜了口热茶后,一边忙着整理自山下村落购买回来的物品,一边随口问道:今儿个没啥事吧?

哪会有啥事。轻笑着应答,她抖手将御寒大氅上的雪花抖落在地后,这才整齐折叠起来放好,转身又忙着端出热腾腾饭菜摆放上桌。

只见两人在同一空间下,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儿,然而却又透着一股熟稔默契,恍若老夫老妻般温馨自然。

饿了吧?快趁热吃。轻唤招呼,要他别忘了进餐。

妳用过了吗?连头也没回,还埋在角落处整理着。

等你呢!不疾不徐地微笑着,知道他一定会皱眉。

果然,就见丁魁原本还在忙碌的双手停了下来,回头拧起一双浓眉。不是要妳别等我的吗?他回来的时间不定,若再晚一些回来,难道她要饿着肚子等?

仅是微微一笑,慕沁愔不好意思说自己一个人用饭太过孤单。

瞧那抹柔笑绽放在唇畔,丁魁就知说再多也无用了。事实上,他早已清楚她外柔内刚的性情,一旦心底有决定,便再也不容更改!

从她虽然伤透了心、却依然毅然决然狠绝亲手拔除心中的那段情,便可见一斑。更甚者,在她亲口说出不再为那段情流泪后,幽静的深夜里,果然不曾再听闻她的神伤暗泣声。有时他都不免猜想--她心中的那株情苗可枯萎了?

摇了摇头,为自己的多事揣测而失笑,他连忙来到餐桌前坐定,接过她递来的饭碗,大口大口地享用晚餐,就伯让她等得饿坏了。

对了,药园子里的那株雪绛草在午时开花了。用着晚餐,她笑着告知今日的新现。

在他的教导下,她认识了不少奇异药草,明白那些奇花异卉有何功用,甚至最近开始向他学习起医理了。不过令人惊异的是,越是在他身上吸取知识,越是现在那魁梧粗犷的外表下,蕴藏着惊人的丰富学识,宛若挖掘不尽的宝山,若非亲身体验,实在让人瞧不出来。

呵……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吧!

是吗?黑眸炽亮,刚毅脸庞露出欣喜微笑。等会儿用完饭,我再出去采。雪绛草只在隆冬风雪中开花,其花对心脉有绝佳的功效。

嗯。笑应了声,正待再说些什么时,猛地,腹中胎儿顽皮地踢了娘亲一记,让她在猝不及防下轻呼出声。

怎么了?见她忽地低头抚肚,丁魁紧张地问道。

没什么!宝宝顽皮踢我。露出一脸慈祥柔笑,绝俗脸庞净是母性光辉。

踢妳?神色微愣。

是啊!这两、三天不知怎地特别顽皮。抬眸轻笑,却现他愣地直盯着她肚子瞧,不禁好笑问道:要摸摸看吗?呵……这孩子踢得可用力呢!

摸她?蓦地,他黝黑脸庞瞬间爆红,尴尬地直摇头。

没关系的!知他保守、内敛的性子,又见他赧红脸色,慕沁愔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一把抓住他大掌往自己浑圆肚子一放,温柔轻语。只是要你分享生命跃动的喜悦,无关礼教。

措手不及被抓住,又不敢运劲震开,大掌硬是贴上了她肚子。正当他尴尬地连耳根,脖子都染上一层深红,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蓦地,掌心传来一记强而有力的剧烈震动。

啊!他诧异低呼,沉沉黑眼对上温柔笑眸。

瞧!宝宝在向你打招呼呢!慕沁愔柔笑,轻轻地放开他的手。

好……好神奇。缓缓收手,丁魁眸底有着感动。他是知道会有所谓的胎动,但一旦亲身体验却觉得生命是如此的奇妙……那娇弱的身躯里正孕育着一条小生命哪!

是啊!好神奇。温柔地轻抚着肚子,她笑得幸福。

怔忡瞅凝她柔笑神色,霎时间,丁魁觉得此刻的她是如此的美,美得让他不禁心动……

心动?他心动了吗?被那突如其来窜出的意念给骇住,他万分惶然。

丁大哥,你想些什么?怎地突然出神了?

没、没什么!慌张响应,结结巴巴找借口。我……我是在想该到村子去找个产婆,将她接来这儿暂住,好帮妳接生。

不急,还有两个月呢!现在才八个月大,没那么快的。

这事儿没个准,有个产婆在屋子里照应总安心些……脸色赧红地讷讷说道,心底还在苦恼思索着自己那突如其来的心动,是怎么一回事?

深夜,狂风暴雪未曾稍歇,呼啸的风声不断窜入床榻上神智依然清醒的人儿,只见那苍白脸庞沁出冷汗,彷佛正在隐忍着什么疼痛……

不大对劲!

撑着腰,慕沁愔微微蹙眉,心下一阵不安……从方才那腰腹间的酸疼就一波接着一波不断袭来,而且越来越是剧烈,简直就像是……

惶惶不安,她不敢再欺骗自己没事地强忍下去,困难地起身想去找丁魁、问问自己的身子状况是否算正常。然而才开启房门,一股宛若贯穿全身的激烈剧痛涌上,让她颤巍巍地几乎站不稳身子,随即感到足下一阵濡湿……

老天!她羊水破了。为何会这样?胎儿还不足月,早产是极容易夭折的……想到这里,她慌了,万分害怕会失去腹中胎儿。

丁……丁大哥……冒着冷汗,虚弱却急切地向对门的丁魁求救,眼角的泪水滚滚直落。丁大哥……开门……

有什么--老天!妳怎么了?就算她的求救再微弱,丁魁还是敏锐地警觉到了。然而才开了房门,她那彷佛随时会倒下的虚弱模样,立刻映入眼帘,惊得他顾不得男女有别的礼数,快若闪电将人给一把抱进房里躺好,忙着抹掉雪额上的冷汗之际,粗大长指已经搭上细腕。妳哪儿不适?我帮妳诊脉瞧瞧……

不……不用!反手紧紧抓住浑厚大掌,强挤出一抹笑。丁、丁大哥,我……我要生了……

要生了?茫然重复,丁魁像被雷电给击中般地惊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