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琴满脸复杂的情绪,有激动,有憧憬,有担忧,更有不舍。端过那一小碗元宵时,眼泪更是顺着脸颊滴到了碗里。

方氏日日掐算着日子,在正月十一这日想着没人上门来拜年,亦不用出去拜访亲友的,便琢磨着要去齐家弄些种蛋回来抱鸡娃,他们家素来都会主动地给村里人筹集种蛋,故而大家也就习惯了去他们家弄种蛋回来孵小鸡了。

“哟,这个大些的,倒是懂规矩,跟那个小的不同。我就不明白了,咱们府素来重规矩,少爷怎就会中意上那么个乡下野丫头。”裴子君的乳母见状,不免满意赵相莲这丫头,心想着若是真让她入了裴府,日后悉心调教,成个三等丫头绝不成问题,届时还不是手底下的徒弟一枚,能帮办不少事嘞。

马车换了,不是上回那辆绛色的大马车,反是一辆青色的小马车。不管怎么样,全家人的精神都振奋了起来,齐齐地站在门口迎接这意想不到的来客。

“嗯!我娘早死了!”赵相宜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赵相宜看着不远处的姑姑,上身穿一件淡紫色的碎花短袄子,下身再不是平日里穿的棉裤,而是难得地换上了一袭月白的罗裙,腰间系攒心梅花式样的络子,再配上那一顶纯白的轻纱帽帏,在傍晚的微风中徐徐飘扬,看上去格外地惹人侧目。

方氏和赵月琴几人包了好几种馅的饺子,有芹菜猪肉馅的,白菘腊肉馅的,也有香菇鸡肉馅和全素馅的。又按照习俗,在个别饺子里掺了红枣,花生,铜钱等等吉祥物,喻示吃到的人在新的一年里能讨个好彩头。

尽管是凌晨时分,可整个赵家村的气氛却不同于往日那般宁静,这会家家户户都笑声洋溢的,热闹得紧。

前些日子松完土的两大片荒地这时看着也不那么荒凉了,家里四处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气,尽管这一年来大家过得不尽如人意,可到了这会,大家的脸上却都溢满了幸福知足的笑容。

总归这几天下来,需得将家里的大大小小里里外外事物一应清理个遍,做到纤尘不染,毕干毕净的地步。

此时正值凌晨时分,方氏和李氏早早地起了,要为全家人熬制腊八粥。今儿是腊八,他们农家人虽然生活清贫,可一到了腊八以后,却是要想着法子尽量过得舒适起来,决不能在年关将至的时候亏待了自个。

杨氏见状,惊恐地嚎了起来,一时又喊救命,说是老大要杀人了!一时又张口说自己是冤枉的,那事是张寡妇逼自己做的,她也不想那样!

方氏也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小女儿,不禁心生怜悯,上前去拉了她的手:“月琴,别怕,可得要把脾性练得硬气些,免得日后受这样的窝囊气!”

“给我站住!”看着欲拔腿就跑的赵老三和杨氏,方氏气得发抖,直吩咐赵老二将门给关紧来!

“相莲姐,你这镯子真好看!恐怕值不少钱吧,你娘时候开始戴这么好的了!”间中,有个比赵相莲年小的小姑娘奶声奶气地问道。

杨氏终是舒了一口气,却依旧不依不饶地指着赵信良的背影骂道:“这叫个什么人呐,还没查清楚真相就这么凶我,咱们虽然是乡下人,可凡事也得讲个理讲究个证据呀!没凭没据的你可不能乱说呀!你查呀,尽管查去吧!我没做过亏心事,什么也不怕!”说完便扯了自家男人,径直出了这门。

赵相宜这才发现,自己父亲的脸容憔悴得很,比之那日吕氏跟人私奔之后的模样还要难看三分。

空调的冷气缓缓地氲入整个房间,外面的阳光很是刺眼毒辣,可她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三房的人一路回了屋,杨氏先是让赵相莲姐弟俩进里屋睡去,尔后左右琢磨了一会,心里着实怕的紧,便是拉赵老三坐下,百般犹豫之下,将自己跟张寡妇合谋的事情说出了口。

看着桌上托盘里的那三碗饭,腾腾的热气熏得杨氏忡怔了一会,之后她赶紧掏出了怀里那小一包药粉,一双手颤得哆哆嗦嗦的,最后只得在心里安慰自个,这是人家的事,再说了,这东西吃了又不会死人,于是乎,她的胆子这才壮了起来。

这事得靠杨氏帮忙,先让赵信良吃下那含有迷药的食物,昏迷不醒以后,再让杨氏帮衬她不知不觉混到赵信良的屋里去……届时,等大家发现之后,她就拉着杨氏跟自己一起哭闹,说这都是赵信良干的好事!

“那是,好妹子,嘿哟,有什么难处你就尽管跟嫂子提,但凡是嫂子能帮上忙的,一定帮!”杨氏嘴上虽大义凛然的,可心里却早把张寡妇给骂了个遍,什么难听的脏话都给说狠了。

“你!你说什么!赵信阳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在外头胡来,我就跟你没完!”杨氏气得双手直颤,看着那一碗子汤品也很来火,巴不得给一下子打碎了!

杨氏被李氏撂了脸子,心里不痛快,便是抓着李氏在农忙月时坐月子的老话题不放:“嘁,我哪有二嫂这么好命的?赶在大家伙农忙的时候坐起了月子来,把身子养得好好的不说,还愣是少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活!你身子当然是出不得什么问题,舒舒服服的了!”

三人齐心协力的将张寡妇给一把拉了起来,各自累得额头直冒汗,张寡妇自个也花了不少气力,求生的xx浓烈非常。待她上来地面之后,浑身已是抖得不行,方氏恐她冻坏了,便是亲自扶了她去自个家里,以报她昨日给老赵头搭了一把手的恩情。

张寡妇登时喜得眉开眼笑的,动作也殷勤了起来。

方氏一把搂过自个孙女,狠狠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随后笑眯眯道:“你呀你,这些天没时间管你,嘴巴是愈发地尖利起来了,跟谁学的呢?才多大呀,你知道什么叫嫁人不?”

赵相宜在这个时候也是慢慢醒悟过来,不管自己对后母的印象怎么样,可那终归是赵信良的幸福,不能因了自己的私念而断送。

杨氏见她动动嘴皮子就引起了这么大效应,不禁乐得合不拢嘴,见天的抄着手站在自个屋的窗前,看着外人用那艳羡的目光瞅着自个家。

赵相宜则趁机好好地数了一数那些小点心,不多不少正好是昨天大哥分到手的那个数,心里不禁一酸,他这是一块都没舍得吃,全数留给了?!

不过杨氏也是没有眼力见儿,那木雕用的可不是寻常木头,而是非常珍贵的紫檀木,一般寻常百姓家里可是用不起那玩意,更别说拿来做奢侈品了。

方氏恭敬地站在门前笑呵呵的,冲那车夫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你们以为我想么!”方氏紧咬着唇,眼泪簌簌地掉,“这个家一天不分,老三媳妇就见天地寻事闹腾,老头子,咱们要是想再多活几年,就趁早把这个家给分了!”

杨氏心一跳,赶紧伸手捂住了女儿的嘴巴,并用另一只手狠狠地在她的后背上捶了一拳,嘴上咧咧道:“我叫你哭!指望引来你那老不死的爷爷奶奶给你撑腰啊,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有本事你明天就给我引个有钱女婿回来呀!”说着还时不时地用手去扇她巴掌。

赵弘林浑身一松,又重新将赵相宜放了下来,叮嘱她:“那你离相莲姐姐远些,要时刻跟牢哥哥。这河边的地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掉进河里去了怎么办?”

刚才出来的路上,赵弘林已经细细地教了裴子君弹弓的玩法,这会他再操作起来,更是得心应手了。

屋外的赵相宜听了,却是紧皱起了眉头,心想着这吕氏的事情带给赵弘林的创伤还真的不小,竟是连他的观念都给扭曲了。

赵信良心知自家这是好心好意,可他真不是那治人的性子,当时心里虽寒,却并没有想过要想方设法地报复吕氏至她于死地,只想着要赶紧地与她脱了干系,以后各走各的路,老死不相往来。

“光忠大伯您真是的!”赵有根豪迈地拍了拍老赵头的肩膀,“竟会拿人打趣了哩,我跟您说哈,您以后要是不叫我二毛了,我跟您急!嘿嘿,不过这身子骨还像以前那么硬朗,真好!”

“嘿,你真厉害!”男孩儿忽然冲着赵相宜笑笑,“刚才我全看见了,你一个人吓跑了四五个小子嘞!”

为首的那个鼻涕孩正是村头小货栈老板赵矮子的儿子,赵大力。

吕金花则是吐了吐舌,冲着刘氏做了个鬼脸。

老温一面给方氏扎着针,一面平静地摇摇头道:“不必,她只是因为受了刺激,气血一时不顺,才会昏倒的。我且先给她扎几针,等她醒过来之后,再开几帖药给她,你们记得按时煎好给她服下,调理调理,过段日子就没事的。”

一大家子的人听见了刘氏与吕金花二人一唱一和的说辞,不禁气笑了!

“老头子,你先坐下,担心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方氏自瞅见吕金花与刘氏的言行态度之后,也不再做门面功夫了,直接跟二人撕破了脸,“亲家母,我到现在都还这么尊重你一声!做人要不要讲一点良心的?弘林娘自嫁到咱们家来之后,活干得最少,花销却是家里数一数二的,什么脂粉头面,她样样都讲究!咱们家虽然是农户出身,没的什么钱,但我们不也尽量地满足她了!可以这么说,咱们家虽然穷虽然没底子,可凭良心讲一句,弘林娘自来了我们家之后,可有受过一丁点苦?如今她不知羞耻,做出了这么丢丑的事情来,你心里不但不觉得羞耻,这会反倒要过来看我们家的笑话不是?”

“没事,二叔,您吃呗,是我跟小妹的一份心。几条鱼而已,吃完了,明天我跟小妹再去钓。”赵弘林懂事地笑笑,示意赵老二不用这么省着。

大家挨个坐齐了,老赵头和方氏坐最上头,气氛平静了些之后,老赵头才是放下了手里的烟杆子,敲了敲,重叹了一口气起头道嗨……家里走了霉运,摊上这么个不知耻的,呼呼的跟人跑了!”说这话的时候,老赵头抬眼看了看自个大赵信良,眼里略带同情,略带苦恼。

犹是得晓了内情之后,更觉得是下了手。

又看两个孩子,一个哭得脸上的泪渍都还没干,一个紧抿着唇,不住地给小的那个擦拭着眼泪。

杨氏对赵老二的话置若未闻,还是坐在地上一个劲地拍着大腿捶着胸口哭得嗓子嘶哑的。

刚想开口,却听的父亲更为凶煞地冲着这边喊了一句还不快滚!”

刚才见自家大哥打了那鼻涕孩一拳,心里还喜滋滋的,觉得自家大哥真威风,真帅气,看着鼻涕孩被打,心里真解恨!

他们显然没料到赵相宜会不怕他们,各自眼里都透着点惊愕。为首的那个鼻涕孩上前几步指着赵相宜气道不想挨打就把糖给我们,不然我就让他们上去抢了!”

赵信良愈发地怀疑,吕氏真的像赵相宜二叔说的那样,跟了有钱人夜里乘马车私奔了!

一场酒席吃下来,赵相宜味同嚼蜡,最后也没什么心思闹洞房了,只央着大哥早早地带自己回家了。

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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