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儿和黄乘风燃着了几根长长的大木条,看准方位,掷了出去。那些毒虫纷纷往两边游动闪避,霎时之间,让开了一个小口子,东方枫和柳乘云忙纵马冲出。‘碧云霞'和另一匹白马神骏异常,看到那些毒虫蛇蝎,并不惧怕,撒开四蹄,如腾云驾雾一般,向东疾驰。那些毒虫蛇蝎如潮水般向二马涌去。林青儿和黄乘风见毒物稍退,自知生死成败在此一举。林青儿抱起东方林,黄乘风抱起楚秋雁,各自跃上马背,点了一枝火把,冲出屋门,向西而去。

一语未了,突然那屋前树下拴着的几匹马齐声嘶鸣起来。叫声凄厉,似有极大的惊惧。东方枫作个手势,他与柳乘云、黄乘风二人跃出门去。那几匹马惶惑不安,不停得撩着蹄子乱跳,极力想要挣脱拴马的缰绳。东方枫心知有异,他这坐骑‘碧云霞’极通人性,平日无论遇着甚么事都不会如此焦躁不安,今日如此反常必有原因。正疑惑间,一阵微风吹来,三人鼻中都隐隐闻到一股腥臭之气,听得远处草丛中有簌簌之声。柳乘云脸色大变,惊叫一声‘有蛇’。东方枫说道:“我去瞧瞧。”

二马缓缓而行,林青儿笑问道:“枫哥,你说那女菩萨是甚么人呢?”东方枫道:“我也正疑惑呢,昨日夜里我到了玉香楼,遍寻不着马恶狗。我只道是日间那汉子胡说,哪知道竟出了这么一个女菩萨呢!”楚秋雁回过头来,怯生生得问道:“大婶,害死我爹娘的大恶人真的死了吗?”林青儿说道:“雁儿,你莫要多想了。这等恶贼,不提也罢。”东方林大叫道:“娘,林儿长大了,也要象菩萨姑姑一样,除掉那些大恶人。”东方枫听罢心中一怔,深思半晌,说道:“林儿,你有这般侠义心肠,爹自然心中喜欢。只不过,你要记得,万不可随意取人性命。”东方林说道:“爹,若是象‘马恶狗’之类的坏人呢?”东方枫正色道:“林儿,爹不是叫你滥做好人。若是铁证如山,十恶不赦的坏人,自然不能放过他。须知人死不能复生,你若取了他性命,日后却觉他不是奸恶之徒,那时又该如何?”顿了一顿,又道:“纵是大奸大恶之人,若非万不得已,也须给他悔过自新之路,得饶人处且饶人。世间颇多以侠义自居之辈,却毫无慈悲良善之心。你长大后切不可妄听人言,胡乱杀人,一旦铸成大错,便无可挽回。爹这些话,你要牢牢记在心中。”东方林点了点头,心中似懂非懂。林青儿笑道:“枫哥,林儿尚小,如何懂得这些?慢慢教他便是。”

人群中闪出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妇人,满脸堆笑,伸手去拉那小女孩,说道:“小妹妹,不要跪在这里啦。跟大娘回去吧,保管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围观众人中有人叫道:“矮冬瓜,你又想诱骗良家女子去你那里做姐儿啦。这种天打雷劈的事,小心报应啊。”东方林听到那妇人叫作‘矮冬瓜’,十分得贴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矮冬瓜回过头来,脸色已变,双手叉腰,大声叫骂:“哪个兔崽子在这里胡说八道,敢来管老娘的事。再敢乱讲,马上扒了你的皮。”众人见她凶蛮,一时都吓得不敢作声。人群中有人低声说道:“这个矮冬瓜也是马太监干儿子的手下,是城里‘玉香楼’的老鸨。连这么个小姑娘都不肯放过。哎”声音虽极细微,林青儿这等武林高手,却是听得真真切切。

东方枫一阵疾冲之下,已追近那人。这女子轻功甚高,身姿曼妙,便如春日燕子在柳间盘旋回舞一般。她见东方枫迫近,脚步加快,又和他拉开了一断距离。东方枫见遇上了一个轻功高手,雄心陡起,又加快了脚步,虽又迫近,却始终无法追上。二人一前一后奔出十几里,仍是不即不离。

又过了良久,东方林忽觉喉中干渴,慢慢睁开双眼一瞧,却原来是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胸口尚自隐隐作痛,四肢乏力。猛然间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小师叔,你醒啦?”转过头循声而去,床边小凳上坐着一人,却是胡敏。胡敏笑道:“小师叔,你昨晚到哪里去了?又怎么会晕倒在庄子外边?”东方林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爹娘呢?”胡敏道:“才刚邱师叔来把师叔祖他们请到前边厅上去了,说是有什么姓乐的和姓葛的好些个人前来拜山。师叔祖他们不放心你,叫我守在这边。”东方林心念一动,寻思:“这姓葛的会不会就是打了我一掌的那人?他和卓师兄好象有甚么事情,孟师伯他们这次可有麻烦了。”忙挣扎着下了床,粱敏嘴里叫着:“小师叔小师叔你又要做甚么?”想要拦阻,却哪里拉得住?东方林拽着胡敏就往前面厅上去

原来昨日二人一入虫阵,便情知不妙。那些蛇虫移动虽不如二马,却实在是太多。东方枫胯下白马奔出数十丈,便被那些蛛丝蛇身拌住。只稍缓得一缓,四周蛇虫如潮水般涌来。柳乘云见东方枫被困,足尖在‘碧云霞’腹下一勾。‘碧云霞’跃近白马,二人联手杀虫。只是‘双拳难敌四手’,二人纵然武功不弱,又怎么敌得了这么多的毒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马的四蹄便爬满了毒虫。那白马悲鸣一声,终于支撑不住,前蹄跪倒,顿时将东方枫甩下马来。柳乘云见东方枫有险,不及多想,将手中火把抛出,纵身从‘碧云霞’上跃下,拔出腰中长剑,劈向东方枫四周蛇虫。二人失了座骑,想要出这虫阵,更是难于上青天。

东方枫运掌如风,就如一个漩涡般,将身边脚下的众毒虫一卷而走。柳乘云与他背向而立,手中长剑密如雨点。只是这地上的毒虫成千上万,卷走一批,又是一批。又斗了片刻,二人手上腿上便不时给那毒虫咬到。毒性虽不甚烈,时间一长,便觉手上腿上火辣辣得疼痛,麻痒之感愈盛。东方枫自知时间拖得愈久,对已方愈是不利。且不说二人内力总有穷尽之时,就是这蛇蝎毒,虽不算厉害,倘不及时救治,真气运得愈快,那毒性随血液流转,作得愈快,时间久了,二人终不免毒倒下。

东方枫自知今日已无法杀出重围,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青妹和林儿不知道有没有逃脱?他们现今又在哪里?”一楞神间,掌势稍缓,一条粗如手臂的大蛇已从掌风剑影中窜了进来,直咬东方枫咽喉。东方枫眼见那三角形的蛇头扑面而来,血红的舌头伸出有半尺来长,极为可怖,自已却无处闪避,登时万念俱灰。

正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半空中一条黑色的长索直飞过来。那长索来势奇急,劲道又猛,‘啪’的一声,将那大蛇的脑袋打得粉碎,鲜血四溅。那长索并不缩回,索头回转,缠住了东方枫的腰间。东方枫眼急手快,忙一把抱住了柳乘云。只听得传来一声暴喝‘起’,那长索竟将东方枫二人提了起来。

东方枫二人身子直直飞向八九丈外的一棵大树。长索那端一人威风凛凛得立在树杈间,

树影中看不清面容。那人见二人已落在树杈上,大叫道:“快塞住双耳”。东方枫听那嗓音很熟,正要出言相询,只听那人又是一叠声得催促。二人见他说得郑重,忙撕下衣襟塞住了双耳。石杨见二人依言而行,张口漫声长啸。啸声悠远,雀鸟惊得四处乱飞。一声未落,一声又起,便如狼嗥枭鸣一般。惊起的鸟雀展翅欲飞,被那啸声所震,扑腾了几下,竟然纷纷往地上掉落。地下那些蛇蝎蛛蛙如临大敌,掉转身子,退潮般一波一波往后逃逸。凄冷的月光照在那些蛇尸虫骸上,让人浑身寒意陡升。东方枫心想:“这甩索救人的准头和膂力,我勉强也能做到。但这长啸伤敌的神功,当世又有几人能及?若是我结义的大哥石杨在此,或可与此人匹敌大哥此人声音如此耳熟,莫非,莫非就是大哥?”

啸声方落,忽然传来一阵夜枭般的怪笑,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怒叫道:“甚么人?竟敢来坏了我的大事?”这声音忽远忽近,却清清楚楚得传进众人的耳鼓。大树上那人冷然道:“老毒虫,别人怕你,我石杨可不怕你。今日你若不给我乖乖得滚回你的飞龙洞去,休怪我手下无情。”他二人远远得说话,各用内力对答,便似当面晤谈一般。毒真人对石杨似乎颇为忌惮。沉默了片刻,奇异的竹哨之声却又响起,那些蛇蝎蛛蛙便如听到号令一般,急急退走。东方枫和柳乘云瞧见大树周围的毒虫已退得干干净净,忙从大树上一跃而下。东方枫心中再无怀疑,叫道:“是大哥吗?”那人一怔,颤声道:“你啊你”已从大树上跃了下来。月光下,只见那人正是石杨。东方枫抢上前去,大叫道‘大哥,真的是你。”兄弟二人已多年未见,却在这一场合相逢,又是欢喜又是激动,一时哪里说得出话来?

石杨瞧着东方枫,满腹疑团,问道:“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到底怎么一回事?”东方枫心知这中间的原委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正要先将柳乘云引见给石杨。石杨忽瞥见柳乘云半只手掌肿起,成了紫黑之色,忙抢上前去,从囊中取出一颗药丸,道:“快快嚼碎了吞下去。”柳乘云接了过来,闻到一股清香,放入口中嚼碎了咽下。石杨笑道:“兄弟,这‘万妙丸’还是当日你配好了给我备着用的,今日却是物归原主了。”又取出一丸给东方枫吞下。东方枫见柳乘云中毒较深,取出随身小刀,割破了柳乘云手腕,给他挤出毒血。过不多时,流出的血液逐渐变成鲜红色,东方枫道:“好啦。”又撕下一条衣襟替他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