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幻城正使到一招‘长河落日’,葛虎林看准来势,向前疾跨一步,左手长剑突然递到右手,喝一声‘着’,邱幻城右腿已然中剑,脚下一个踉跄,向前跨出几步,又借手中剑往地下一撑,方才勉强站直身子。葛虎林这一招实大出众人意料,使剑之人讲究的本就是持剑要稳,这左右手互换之法,直如江湖杂耍一般。‘长河落日’本是日月剑法中极凌厉的一招,汪海清当年苦思良久,却始终未得破解之法。某日他偶去居住的小镇集市,正瞧见有江湖艺人在卖艺,表演吞剑、耍剑、双手换剑等术。汪海清一见之下,心中一震,豁然开朗,竟将这江湖上卖艺的手法溶入剑招,正好克制这招‘长河落日’。只是这招颇为难练,须得左右手均用剑自如,换剑时又要极快,若非勤加练习,便不能浑然天成。高手比试时,只要慢得一慢,差了分毫,露出破绽,奇招立时便成险招。葛虎林积几十年的苦功,使将出来,出手之迅捷,拿捏之准,俨然第一流高手的风范,邱幻城如何能敌?

乐思平阴测测得一笑,从怀中取出一物,执在手中,站起身子高举起来,森然道:“就凭此物,我即可来做这神剑门的掌门。神剑门弟子,见了玉剑还不下跪?”孟仲海哈哈一笑,朗声道:“可笑啊,可笑你先是假冒我神剑门中人,又妄图用这假玉剑蒙蔽我门下弟子,实是可笑至极”复又厉声道:“你这等狂妄奸诈之徒,凡我神剑门下弟子,人人得而诛之。”乐思平肃然道:“孟仲海,我念在你有同门之谊,才尊你一声‘孟师兄’,你见这掌门玉剑而不跪,已是犯了本门大忌。”转身对那骆老爷子和贞鹤说道:“骆老爷子,道长,孟仲海不尊戒律,欺师灭祖。二位可都是瞧在眼里了。”骆老爷子轻咳一声,对着孟仲海说道:“孟兄,这玉剑可是真的?”孟仲海道:“骆老爷子,且先不说这玉剑的真假。你请问这位乐兄,他手中玉剑是从何而来。”乐思平冷笑数声:“孟师兄,那你又想说我这玉剑从何而来呢?”孟仲海冷笑道:“你掌中玉剑,是从我内室盗走。这等卑鄙无耻之事,岂是正道中人之所为?”贞鹤道长‘哦’了一声,瞧向乐思平,眼中露出鄙夷之色。那骆老爷子却道:“孟兄所言,只是一面之词。真相如何,我们谁也不知。孟兄说乐兄盗剑,不知可有实证?”

又过了良久,东方林忽觉喉中干渴,慢慢睁开双眼一瞧,却原来是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胸口尚自隐隐作痛,四肢乏力。猛然间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小师叔,你醒啦?”转过头循声而去,床边小凳上坐着一人,却是胡敏。胡敏笑道:“小师叔,你昨晚到哪里去了?又怎么会晕倒在庄子外边?”东方林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爹娘呢?”胡敏道:“才刚邱师叔来把师叔祖他们请到前边厅上去了,说是有什么姓乐的和姓葛的好些个人前来拜山。师叔祖他们不放心你,叫我守在这边。”东方林心念一动,寻思:“这姓葛的会不会就是打了我一掌的那人?他和卓师兄好象有甚么事情,孟师伯他们这次可有麻烦了。”忙挣扎着下了床,粱敏嘴里叫着:“小师叔小师叔你又要做甚么?”想要拦阻,却哪里拉得住?东方林拽着胡敏就往前面厅上去

东方林慌不择路,向前疾冲,他武功底子原来就比胡敏为高,奔了一阵,听得胡敏呼喊声已弱。又狂跑了一阵,渐觉双腿酸,似有千斤之重,只得停了下来,坐在路边石头上喘气。东方林坐在石上,往四周一瞧,原来竟不知不觉中跑到了庄外山路上。隔着几丈远,便是一个峭壁,前面已是无路可走。坐了一会,隐隐听到胡敏的叫声。东方林突然瞥到身后山壁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如一堵绿瀑。灵机一动:我且躲到这藤蔓后,等胡敏追过来,我就跳出去吓她一吓。东方林转身扒开几条藤蔓,就往里面钻去。那藤蔓长得极密,若不是东方林身子较小,无论如何也是钻不过去的,饶是如此,尚觉得身上刺痛。幸喜那藤蔓与山壁间留得有一些空间,勉强可容一人。过得片刻,听得脚步声走近,东方林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乐思平的武功与孟仲海本在伯仲之间,只是以奇招方胜了他,比东方枫却又略逊一筹。他本是志在必得,一交手却知是讨不了什么好去,加之又看神剑门人多势众,已是心生怯意。他心中暗暗思忖:“好汉不吃眼前亏,今日只有先退去,再图后计。”于是大声说道:“骆老爷子,师弟,孟仲海只会倚多为胜,实非英雄好汉的行径。咱们走罢。”葛虎林与二人的弟子并骆明轩等数人闻言齐向庄门口退去。

乐思平叫道:“东方兄,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咱们后会有期。”拱了拱手,转身便要走出。忽然人影一闪,却是东方枫拦住了去路。乐思平怒道:“东方枫,你还要怎样?”东方枫沉声道:“乐兄,这玉剑是神剑门历代掌门信物,你不可带走。”乐思平大怒,从怀中取出玉剑,擎在手中,叫道:“东方枫,玉剑在此。有本事的你就过来拿去。”

忽然远处院墙上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这玉剑有甚么稀罕的。你也争,我也抢的。倒不如送给我罢。”人随声到,一个黄色的身影自墙上飘落,快如鬼魅。那人未等落地,左手微张,屈两指直向乐思平双目挖去,招式狠辣无比。乐思平情急之下,脸向后仰,避她这一挖。那女子左手一挖本是虚招,右掌疾如闪电,已扣住乐思平腕脉。乐思平腕脉被扣,不得力,手中玉剑竟生生被那女子夺了过去。这女子见一招得手,再不停留,身子跃起,向处便逃。东方枫身形暴起,大喝一声,追了出去。众人方回过神来,二人已跃出数丈。

东方枫一阵疾冲之下,已追近那人。这女子轻功甚高,身姿曼妙,便如春日燕子在柳间盘旋回舞一般。她见东方枫迫近,脚步加快,又和他拉开了一断距离。东方枫见遇上了一个轻功高手,雄心陡起,又加快了脚步,虽又迫近,却始终无法追上。二人一前一后奔出十几里,仍是不即不离。

那女子忽然放慢了了脚步,说道:“东方枫果然轻功佳妙,我输给你了。”东方枫听她声音低沉,似是故意压着嗓子,却好象在哪里听到过,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说道:“过奖了。请问这位朋友你是?”那女子止住了脚步,转过头来,东方枫见她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却看不到面目。那女子说道:“我是谁你不必知道。只是听闻你轻功卓绝,故想与你比一比脚力,却终究还是输给了你。你别追来了,这玉剑还你便是。”说罢,将玉剑掷了过来,东方枫忙伸手接过。东方枫躬身行了一礼,道:“多谢这位朋友赐还玉剑。”那女子却不言语,只怔怔得瞧着东方枫。

东方枫见这女子掷还玉剑,定然是友非敌。她既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或有甚么难言之隐,自已不便苦苦相询,心中又惦记着神剑山庄里诸人,便告了个礼,回转身子往神剑山庄的方向疾驰。那女子目送东方枫背影渐渐远去,眼中却露出凄楚之色,口中喃喃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