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枫也已泪流满面,嘶声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害了爹爹啊!”石旸的眼中都隐隐有了热泪。东方楠又道:“大半年前,爹不听我的劝告,非要练什么‘九转玄天功’。这‘九转玄天功’也不知是什么邪门功夫,爹日夜勤练,也毫无进境。爹本来就是性子急躁的人,为了练这门功夫不顺,天天脾气小柔整日以泪洗面,我心痛极了,时不时得去安慰她。有一日,小柔告诉我,她和爹虽有夫妻之后,却无夫妻之实。小柔一直到还是黄花处子之身。我又惊又喜,那一日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爹脾气的时侯,庄里上上下下,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渡日如年我怕日子久了,爹终究会觉我和小柔的私情,就出主意让小柔在爹的燕窝莲子羹里放了‘玄阴软筋散’。这‘玄阴软筋散’并不会害人性命,吃多了只不过浑身瘫软无力,不出内力。想不到爹只吃了一个多月,就在练功时走火入魔了”

一片死寂中,只听得有人冷哼了一声,那鬼火般的烛光却又再度亮起。方氏跌坐在地上,惊恐异常,在亮光下瞧着了那人的脸,脸色才稍稍宁静下来,‘咦’了一声,说道:“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那人背向而立,瞧不到面目,嘿嘿得冷笑了两声,夜枭般的声音响起:“三夫人,你又在这里做什么呢?”东方枫听得那声音甚是耳熟,却想不起来是哪个。想要跃出一看究竟,却又怕惊动了那人。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一颗心在腔子里怦怦得直跳。

正是杏花三月天气,柳絮轻扬,春意浓得令人沉醉。时近午后,街上人群渐渐散开。山塘街上最大的酒楼‘宝月楼’依然宾客盈门。突然听得西南面上马蹄声响,远远来了两匹白马。那白马来得好快,走到近处一瞧,其中一匹通体雪白,浑身竟无一丝杂毛,上面骑着的是个中年男子,丰神俊朗。另一匹白马更是奇特,浑身白色,唯其吻却色碧如霞,有懂马经的人不禁暗想:这马难道竟是传说中的名驹‘碧云霞’?这‘碧云霞’上骑着的共有两人,前面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大大的眼睛,头上梳着一根冲天的小辫子,眉目如画。后面端坐着个中年女子,清秀雅致,眉眼与那男孩有七八分相象,自是那孩子的母亲无疑。街上众人远远看见这一家人,不由得心里都暗暗喝一声采,好个标致人物。三人到‘宝月楼’前下了马,拴好马登楼而上。三人临窗而坐,小二刚上了茶水,忽听得楼下有童声喧哗。三人探出头去,原来楼下东北面侧门边摆着个小摊子,一对中年夫妇在卖梅花糕。有几个小孩子想是等得久了,见一锅梅花糕已好,忍不住欢呼雀跃。只见这卖糕的汉子又从白瓷盆中舀出一勺勺和好了水的粉浆,注入已烤得滚烫的梅花型铁模子中,放上豆沙、果仁、枣泥、小元宵、松子仁、玫瑰等各种馅心,再注上面浆,撒上白糖、红绿瓜丝。又用灼热的铁板盖在糕模上,只几分钟后,揭开铁板,金黄色的糕已做成了,形如梅花,喷香扑鼻,味道飘出老远。这小小摊子竟引得很多孩子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烘糕的炉子边上一个妇人,穿着蓝底的花布旧裙,头上扎着三角包头巾,忙着收银找钱,见生意大好,笑容可掬。

俊秀小童自幼未曾见过梅花糕,见楼下已买着糕儿的小孩吃得极是香甜,不由得垂涎欲滴。他回过头来,对着那中年美妇说道:“娘,我要下楼去玩耍。”那中年女子已知其心意,笑应道:“林儿,你可是想吃那糕儿?小心烫了嘴,去吧!”林儿嘴里忙不迭得答应一声,拿了几文钱,早已欢天喜地得奔下楼去。中年男子笑道:“这林儿,看到个梅花糕就欢喜成这般模样!”中年女子横了他一眼,偷笑道:“枫哥,十几年前咱们第一次来江南的时侯,你就和林儿今日差不多呢!”那中年男子也笑道:“你还说我!记得你第一次瞧着那惠山泥人的时侯,喜欢得什么似的。恨不得把那卖泥人的摊子都搬了家去。”原来这中年夫妇却是东方枫与林青儿,这次为着一件要紧的事,携了爱子东方林又来江南,旧地重游。此刻忆及十几年前时江南之行的趣事,二人不禁相视莞尔。

东方林奔到楼下,付了一文钱,站在一旁,瞧着那中年汉子做糕。得得得得马蹄声又起,数匹快马奔腾而至。这街道本不宽敞,又摆满了货摊,远远听得声响,行人怕被冲撞了,纷纷避让。又有避不及的,被撞着了,一时大哭小叫,人仰马翻。有人嘀咕道:“必是官府的差人,快些让开吧。若被踩着了,只能自认倒霉罢了。”

这几骑马呼啸而来,直冲到梅花糕的摊子前丈余远方止住了。围在摊子前的众童怕被撞着,早已让开一个大口子,那中年夫妇却兀自忙着做糕。只见当先一骑马上坐着个劲装大汉,环眼虬鬓,转头对另一骑马上那身材矮小的粗豪汉子说道:“三弟,就是此二人吗?”矮小汉子叫道:“大哥,弟兄们早就查得清清楚楚了。”劲装大汉不再言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卖梅花糕的中年夫妇,又冷笑了数声,大叫道:“姓杜的,明人不做暗事。今日乖乖得把那东西交出来,弟兄们也不会为难于你。”卖糕女子闻声抬起头来,陪笑道:“这位大爷,可是要买糕吗?”劲装大汉怒骂道:“贼娘们,竟敢消遣你家大爷。”一边骂,一边手中马鞭已挥出。那马鞭似生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得卷起了做糕的模子,啪的一声,已掷在地上。未熟的梅花糕、面浆、红绿丝滚了一地,一片狼籍。围观众童见这大汉凶恶,哗得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