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儿不再耽搁,攀绳而上,却不知已是迟了。那山中下了几日豪雨,山中洪水伴着泥土石块已冲到崖边,倾泻而下。林青儿只得紧紧抓住那绳索。不多时,只听得“咔嚓”一声剧响,却是那绳子断了,林青儿随着洪流,一起被卷了下去,摔向谷底

众人放轻脚步,走到近前,只见一个峨服高冠的老人,背负着双手,正在指挥着两个青衣童子。其中一名童子正将一只圆滚白胖的小猪按在地上,另一名童子不时从身边的木桶中舀出水来洗那小猪。那小猪却是嗷嗷乱叫。林青儿一见,不禁哑然失笑,这本是极清幽之地,耳中却听得那小猪的阵阵叫声,真是大煞风景。小猪在地上乱扭乱动,两名童子手忙脚乱,那老人却不住得催促童子:“快,快,快将我的虎儿洗干净了。”林青儿先只见洗那小猪已是稀奇,又听得将这小猪叫做虎儿,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老人听得笑声,不由大怒,转过身来,欲待喝问,一眼瞧见那6远虹,却是转嗔为喜,叫道:“6老儿,甚么风把你给吹来的?”忽又瞥见6远虹脸泛黑气,抢上前来,也不多言,抓住6远虹的手腕,凝神搭脉。

这日,秦芷慧与林青儿相约去那竹林练剑。才出了院门,只见那前面的山路上尘土飞扬,的的的来了三骑快马。这山中平时绝少人来,此刻却突然来了三骑快马,秦林二人都觉颇为诧异。正迟疑间,三骑马已来到眼前。只见马上三人都是五十多岁的老者。林青儿瞧那三人,一个是竹竿样的身材,面如金纸,就如久病一般。另一个却又矮又胖,如皮球一般,脸上挤满了肥肉,神态却甚是可亲,一直笑眯眯的,穿着大红的衣服,就如个富商一般。第三个中等身材,脸色极为平和。林青儿一见那人的脸,差点笑出声来。原来那人脸上坑坑洼洼,满是创痕,横一道,竖一道,就如老树皮一般,眼睛嘴巴极小,却又长着一个硕大的鼻子,整个脸显得极为滑稽可笑。那三个老者见秦林二人手中提着长剑,其中一个老者口中出“咦”的一声,脸上微现惊异之色。三骑马却未停步,转眼间转过山坳,消失不见。林青儿道:“芷慧姐姐,你瞧着他们是什么人?”秦芷慧笑道:“青儿,我们去前面练剑吧!不要管他们。”话音刚落。却见那三骑马已是去而复返。三骑马来到林秦二个面前,翻身下马。那个矮胖老者脸上挂着笑,问道:“姑娘,请问此处可是青城山?那上清观又在何处?”林青儿正要回答,却见秦芷慧暗暗向她使了个眼色,抢着说道:“这位老丈,此处就是青城山。我们姊妹虽是这山里人土,平日却足不出户,实不知上清观在何处。老丈请再向别人问吧!”话音未落,那面如金纸的老人鼻子中冷哼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秦芷慧的话。忽见青光一闪,那面如金纸的老人突向林青儿腰间所悬的长剑抓去。这一下林青儿猝不及防,本能得向左一闪,身法轻灵,正是神剑门轻功心法中的一招“鱼游浅滩”。这一招使出来,讲究的便是要如那游鱼一般灵动。那面如金纸的老人手指将将要搭上林青儿长剑的剑鞘,却已给她轻轻滑了过去,不由得脸上一红。林青儿俏脸一沉,“你这个老先生,怎么为老不尊啊?来抢小姑娘的东西”。那红衣老人却脸色已变,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何人?是谁的门下?躲在这山里作什么?”那个脸上坑坑洼洼的老者缓缓道:“二弟,不必多问了。这小娃儿必是神剑门下,她刚才所使的就是神剑门的轻功。”三个老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全是激愤之色。却又一起突然仰天长啸。那脸上坑坑洼洼的老者嘴里喃喃自语道:“二十三年了,二十三年了"

过了良久,康天同脸如死灰,道:“我输了”6远虹左手竹枝一缩,向后跃开。康天同跃上竹枝,转眼消失在竹林中。

走出十余丈,转过山坳。那琴声愈是清晰可闻,却是金戈铁马的肃杀之声,琴声中还隐有刀剑之声。那山坳后本是一片竹林。林青儿放轻脚步,在绿竹间挨身进去。只见竹林中,有一大片空地,生着几棵大松树,枝干虬盘。树下盘膝坐着一个白衣男子,二十来岁年纪,相貌甚是俊朗,却满脸焦灼之色,膝上放着一张古琴,正自弹奏。男子身前二丈开外,却有一个黑衣女子,手执长剑,与一个白老者苦苦缠斗。只见那女子已呈败相,身法迟缓,娇喘连连,显然已是强絮之末。那白衣男子神色愈显焦急,口中大叫一声:师妹,碧海琴剑曲。琴声一变,已从金戈铁马,万马奔腾之音变为柔媚宛转。林青儿只觉得心中一荡,脸上热。那女子闻得琴声,精神一振,剑法突变,本是拙滞古朴,却变为纤巧灵动。白老者本已胜劵在握。此时却也不敢大意,脸色凝重,脚下按着八卦方位疾走,不到半个时辰头顶犹如蒸笼,一缕缕的热气直往上冒,双拳呼呼有声,大开大阖。琴声愈弹愈是荡气回肠,忽如春雨湿花,忽如秋风落叶,极尽变化。那女子合着那琴声,剑招越攻越急。又是小半个时辰,那白老者已是左支右绌。忽见女子使出一招“沧海横流”,长剑疾刺老者左肩,老者左肩往下一沉,身形微闪,避过长剑,抢进一步,双掌便去挟那长剑。这几下招式精妙已极,那女子未想到老者竟敢抢攻,心下慌乱,长剑眼看便已要给老者挟住。忽听得铮得一声,那琴铉竟然崩断了。老者稍愣神间,黑衣女子的长剑却已经从老者的双掌间滑过,刺入老者肩膀。老者往后疾退,脸如死灰,一言不,兔起鹘落,转眼便消失在竹林后。

近五十年来,江湖中人凡只要提到成都东方和江南骆花二家,必定肃然起敬,赞一声:好。这三家不只富可敌国,在江湖中行侠仗义,更是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昔日那些武林世家,蜀中唐门、洛阳马家、洞庭湖雷家等诸家声势已被这三家比了下去。“金东方,银落(骆)花”说的便是这三大世家,其他那几家却已成铜铁之流。其中这东方家更是非同小可,自上几代的东方云天、东方旭、东方宜,到这一代的东方平,都是一时之俊杰,端的是名震江湖。这东方枫便是东方平的二公子,自出道以来不过三四年,却已是江湖中年轻一辈的后起之秀。江湖中同道之人闻得他是东方家的二公子,凡事也都礼让他几分。不想这次为着一件缘故,追踪那百花教长老宇文清至此山中,却吃了大亏,虽重伤了宇文清,却吃了他一镖。被那宇文清一记‘寒冰掌’打落洞中。林青儿长于山中,足迹不过青城山和这涪水边,自是不知什么东方、落花的,当下只是淡淡得应了声。那小黄在一边只是吱吱喳喳得乱叫。

林青儿借着那洞顶缝隙透下来的一点亮光去看东方枫身上伤势,只见他左肋上钉着一枚奇形的暗器,如一朵小小的莲花。林青儿伸手去拔,却拔不下来,东方枫痛得大叫一声。东方枫喘了口气,道:“林姑娘,这暗器下生有倒刺,不可乱拔。你取我怀中庀,割开旁边肌肤,才可取下。”林青儿依言行事,撕开他中衣,露出肌肤,那庀甚为锋利,只轻轻一划,便割开了他肋间肌肉,把那莲花镖挖了出来。林青儿摸摸背后那药篓,所幸采的那天魂草还剩得三四株。林青儿心想这天魂草既能克制那极毒的七绝草,必有消炎去毒之功,当下就取一株天魂草在口里嚼碎了,吐出汁来,给东方枫敷了。东方枫只觉肋间一阵清凉,那天魂草果有奇效。林青儿又在东方枫中衣上撕下几条布片来,把那伤口细细包扎了。

东方枫挣扎着爬起来,想去探那洞顶。才跃起一半,离那洞顶尚远,就觉胸中气短,又重重跌了下来。林青儿嗔道:“东方公子,你伤势未愈,又想做什么?”东方枫喘息半晌,方道:“林姑娘,我想去探那洞顶可有生路。”又想了半日,方道:“林姑娘,不知你可愿踩在我肩头,再往上一跃,看看可否探到那洞顶。”林青儿自小长在山中,并不在意这些男女虚礼,又急着出洞,当下便应道:“好,我且试一下。”东方枫蹲在地上,待林青儿双足在他两肩上站稳后慢慢站起,离那洞顶却尚有丈余。东方枫叫道:“林姑娘,我在下面助你一臂之力。”说毕,两肩往下一沉,运足内劲,两肩又往上送。林青儿借着那反弹之力,足尖在东方枫肩头一点,如飞鸟展翅,往洞顶跃去。林青儿借着洞顶的一丝光亮,空中已看准了那洞顶有一块突起的小石头,左手五指微屈成鹰爪状抓住了那石,正是她神剑门如意掌中的一招得意之技“苍鹰搏兔”。林青儿伸右手去摸那洞顶巨石,只觉甚是平滑,虽未将那洞顶完全封死,却也只可勉强伸进一只手去。原来是那宇文清怕东方枫逃出洞去,故以大石封死洞口。林青儿吸口真气,一手去摇那巨石,石旁许多泥沙扑面而下,那巨石却纹丝不动。林青儿无法可施,只得落下身来。

东方枫道:“林姑娘,我们且找一找可有别的洞口。”林青儿点头应允。二人带着小黄从这岔路出来,又往另一条岔路进去,那洞却是黑魆魆的不见光亮,二人只得扶着洞壁前行,让那小黄跟在最后。走出了十几丈,只觉那地上越来越湿,洞壁上也长满了青苔,那流水声却愈来愈响。东方枫回身说道:“林姑娘,不知前面是有暗河还是泉水,千万小心才是。你且抓住我的手,慢慢前行。”话音未落,只听得“噗通”一声,那东方枫已掉落水中。

林青儿吃了一惊,死死拉着那东方枫。东方枫借那林青儿一拉之力,身子已然跃起,身上的衣衫却已湿透了,左肋上的伤口给冷水一浸,却是极痛。东方枫和林青儿只得退回先前那洞口处,天色却已暗了下来,洞中一片漆黑。

东方枫只觉又饥又累,浑身冷,便盘膝坐下,默运心法。内息自丹田到头顶,又自头顶到丹田,运了两遍,却觉心中烦躁,胸口似要爆裂一般,内息滞重。他心中暗叫不好,只觉得气息上涌,喉头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登时晕了过去。原来那宇文清打了他一记‘寒冰掌’,若在平日,只需运他东方家的内功心法慢慢化去寒毒,便无大碍。只是今日在洞中,受伤后身子虚弱,适才又强用内力,不由得便激了那体内的寒毒。林青儿见东方枫晕了过去,便运功在他胸口推拿了几下,东方枫慢慢醒来。林青儿觉那东方枫身子颤抖不已,伸手在他额头一摸,触手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