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原本躲在一旁,此时哪里按奈得住,大喝一声:“不可伤了雪见!”猛地跃将出来,一剑便劈si一只熊怪。长卿、龙葵亦跃进***,一道抵御群妖。斗不多时,一个白面长须的中年男子领着一群老弱妇孺跌跌撞撞跑过来,大呼:“霆儿救我!”原来此人便是雷州刺史云垂野。云霆道:“爹爹莫怕,到孩儿身后来!”

景天摇头道:“怎会这样?太可惜了……”长卿叹了口气,道:“小天,这里也没什么霹雳堂的消息,不必久留。我们这便动身罢。”景天点点头,却现雪见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只得与长卿分头去找。

此时唐泰已渐渐占了上风,中年男子武功本不弱于唐泰,但读功却不及他深厚,对了几掌后脸色渐变,眉心隐隐现出黑气,出招与初时相较已迟缓许多。再过几招,唐泰一招“昆山玉碎”,双掌平推。那中年男子本可避开,但中读后身手迟缓,只得硬接。四掌相对,僵持片刻,那中年男子面色越难看,整张脸已是黑色。此时一个少年忽然奔出对唐泰跪下道:“三叔公,求您老饶了父亲罢!”唐泰冷笑一声,撤了掌力,那中年男子立时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景天放眼望去,只见亭台楼阁皆高大雄伟,祥云萦绕,瑞气万千,气象森严。心中激动不已道:“啊!这便是蜀山啊!果然雄伟壮观!”雪见却无甚感慨,不满道:“这是什么山啊,这么难爬!下次再也不来了!”紫萱道:“噤声!蜀山今日气氛不同寻常。我们先去无极阁看看。”

紫萱又问:“你偷的东西中,有没有一个土黄色的珠子?”精精道:“有是有,只不过被藤老怪抢去啦!”景天道:“这藤老怪却又是谁?”精精道:“便是那古藤精,住在林子东边,没有脚,平日里动也不动。”雪见插嘴道:“嘿,有人又会跑又会跳,却被个没有脚不会动的家伙把东西抢去了,不知羞也不羞!”精精怒道:“别小瞧我!那古藤精虽不会动,可手臂一伸便是几十丈长,你这样的十个都不是对手!”雪见道:“哼!刚才我还没使出全力呢!”紫萱道:“多说无益。既有土灵珠下落,我们便去找寻罢。”四人举步欲走,精精忽然喊道:“喂!我收藏了不少宝贝呢,要不要看看?”景天一听有宝贝便心痒难搔,回过头来问道:“有什么宝贝?”雪见抢着道:“连土灵珠都保管不好,还有什么宝物也早被抢去啦!”紫萱亦道:“景天,时间紧迫,别再耽搁了。”景天无奈之下,拍拍精精的头,转身便走。只听得精精叫道:“喂!我都告诉你别乱摸我的头了!会长不高的!下次不许。”

雪见与龙葵本是冤家对头,此时见钱万宏伤了景天,竟同仇敌忾,雪见红了眼拼命进攻,招招皆是取人性命的狠辣招数,两根峨嵋刺如化作千千万万,攻势如狂风暴雨却又不失法度,可见近来着实下了一番苦功;龙葵虽站得远远的,但那诛仙斩却忽前忽后,从各个诡异角度攻向钱万宏。以钱万宏的武功,本来轻易便可获胜,但铁棍断了一截后运使不惯,一时间竟手忙脚乱。但他毕竟是一代高手,很快便定下心神,忽然反守为攻,棍风忽忽,每一棍都有开山裂石的浑厚力道。雪见顿时左右支拙,只觉全身每一处俱是破绽,除了退后外别无他途。

景天正不知如何回答,只听龙葵开口道:“姐姐你误会了,我是他的妹妹。”雪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啊,就这么一天,连哥哥妹妹都叫上了,好亲热啊!滚!不要再理我!反正,这世上除了爷爷,从来便没人对我好!”说着眼圈便红了起来。

行不数步,只见一个男子和一个十三四岁的绿衫少女站在一间房前。那绿衫少女明眸皓齿,甚是俊俏可爱。只听那男子道:“你是谁的丫头,站在这儿做啥子?”那绿衫少女懵懵懂懂道:“丫头?丫头是什么意思?”那男子愣了愣,道:“那你主子是哪个?”绿衫少女道:“是唐雪见啊!”那男子低声自语道:“老子啷个不晓得那个爷种有个如此俊俏的丫头?”忽听那绿衫少女道:“什么是爷种啊?”那男子忙道:“没啥子,没啥子地。你主子喜欢你么?”绿衫少女道:“什么是喜欢啊?”那男子道:“都是说,你主子待你好么?”绿衫少女道:“当然好啦!”那男子道:“你不如跟了老子,老子也对你好!”绿衫少女喜道:“这么说你也喜欢我了?”那男子大喜道:“对!对!都是这个说法!”绿衫少女忽然变色道:“不对!你嘴上说要待我好,可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那男子心里一惊:“这女娃儿原本憨憨地,啷个突然变聪明起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便去捉那绿衫少女。

这笨蛋二人与先前呆瓜二人武艺相差不多,只是刀法不同,乃是六合刀法。不出十招,雪见一刺命中阿笨眉心要害,景天一剑穿透阿蛋右胸,眼见都没得活了。谁知雪见与景天拔出兵器,笨蛋二人仍直立不倒,脸上露出诡异笑容。雪见惊疑不定,后退了几步。只听得格格几声响,笨蛋二人面容逐渐扭曲,上半身酵般膨胀起来,肤色变作土黄,十指尖端生出虎狼之爪,喉中荷荷有声,竟似两个妖怪。

雪见怒道:“撞了我也不道歉,只记得解药!茶壶呢?”景天忙从皮囊中取出茶壶,道:“补好了补好了,绝对天衣无缝!”雪见接过看了一眼,故作老成道:“不错,小伙子有两下子。解药拿去罢!”

景天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唐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少女回眸一笑:“雪见。”便径自出门去了。

景天找了片刻,却见雪见站在一个亭子下出神。于是走上前去道:“雪见,你怎么在这里,大家都在等你啊!”雪见转过身来,幽幽道:“我们……还是回去罢……”景天一惊,忙道:“怎么了?”雪见吞吞吐吐道:“我……我总觉得再往前走,便会有些令我害怕的东西出现……我不知是什么,但却很害怕……”景天笑道:“唐女侠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怎地这回却畏缩不前?”雪见摇头道:“这里是天界啊!我们再强,终归是人,怎能和神相抗?这样罢……我们这便回去,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再不管什么灵珠之事,也不去报仇了……就与世无争地活下去,好么?”景天心想都已答应徐大哥相助寻找灵珠了,怎能变卦?只得哄雪见道:“但我方才回到天门外看了,那地方回不去啦!”雪见惊道:“回不去?那怎生是好?”景天道:“那便往前闯啊!放心,我景大侠罩着你,区区几个毛神何足道哉!”

总算把雪见劝到天门之前。四人相互一问,都没探到什么消息。景天便把那天将所言道了一遍,长卿便定了主意到神树去寻那夕瑶。

沿着长廊走了许久,远远看见一棵巨树,树根延伸至百步之外,树干粗的好似一堵高墙。再抬头看时,神树高得望不到顶,枝繁叶茂,每片叶子方圆数丈,令人叹为观止。

四人运起轻功,向上攀缘,沿途看不见任何人影。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树顶。景天四处一望,只见一个女子站在枝端,面上蒙着轻纱,绝美的脸庞若隐若现。景天看得呆了,忽然那女子朱唇轻启,幽幽道:“你果然来了……”景天问道:“你可是夕瑶?”那女子道:“是唉,难道……你还记得我?”景天摇头道:“我是听其他人说的。我从未见过你。”夕瑶叹了口气道:“你果然都不记得了。”景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这么说你见过我?”夕瑶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除你之外,我一辈子也未见过几人……”

我一直在守护这棵神树,也不记得守了多久,或许是几万年,或许更久。这漫长岁月中,我几乎觉得我要和神树合为一体,我即是树,树即是我。幸好,还有一人常常到我这儿来……”

夕瑶停了片刻,哀怨地看了景天一眼,又道:“那时你名叫飞蓬,是看守神界天门的天将。我原先也没见过你,只听说他在天界中武艺最为高强,十万天兵没一个是他敌手。他终日镇守天门,平日里难得离开。可是有一天,他浑身是伤地来到我这里,要我为他疗伤。他说他遇到一个魔尊重楼,是个强劲的对手,他身上的伤全是与那个魔尊交手留下的……”

我曾听说他平日总是冷冰冰地,极少与人说话,可那天他分明十分兴奋,滔滔不绝地叙述着战斗过程。此后他每次同那人交手后,都会来我这里疗伤,每次都会对我说他们交战的经过。等治好了伤,他便又回到天门去。他说的那些武功招式,我都听不懂,可我全都记在心中,每当他走后,我都要默默地念上许多遍……”

景天听得呆了,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才好。夕瑶又道:“觉得我很痴么?可是,多少年来,我独自守护这棵神树,几乎没有人来看我,几年也不会开口说一句话。他也一样,终日守着天门,还好有个对手,才不致孤独寂寞……”

这样过了好长时间,有天我忽然觉他有好多天没到这儿来了。不知为何,我心中空空落落的,我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我大胆走下神树,到天宫附近偷听天官们谈话,才知道他擅离天门,与魔尊私斗,魔族乘机大举来犯,险些攻进天门。此事触怒了天帝,派遣神将缉拿。当时他与魔尊激斗正酣,见到奉旨捉拿他的天将后心神微分,输了一式,佩剑被打落,掉下云端……”

后来他被押回天庭,天帝将他贬下人间……人世间已过千年,可天界中仅有短短七天。可这七天对我来说竟似比过往岁月加起来还要漫长。直到今日,你终于上天界来,虽然你的样子与他不同,可我却不会认错……”

景天心中感叹不已,忽又想起灵珠之事。正欲相询,又觉不妥,怕会令这神仙姐姐伤心。夕瑶却似看穿了他心思,自袖中取出一粒绿色珠子道:“这个是你……是他过去送给我的风灵珠,我知道你现在用得着它,便物归原主罢。”

景天接过风灵珠,夕瑶又道:“天界非你等久留之地,我这便作法送你们离去罢。”长卿忽然想起一事,惊道:“你方才说天上七日,人间千年,我们在天界逗留已久,岂不误了大事?”夕瑶道:“不用担心,我自有法术送你们回去,时间、地点均无半分差池。”长卿这才放下心来。

夕瑶正欲作法,雪见却吞吞吐吐道:“等……等一下,让我……让我看看你的脸……”夕瑶犹豫片刻,轻声道:“还是不用看了罢,省得徒增烦恼。”雪见却忽然坚定起来道:“不,我一定……一定要看!”夕瑶叹了口气道:”我的脸,就是你的脸……”说罢轻抬纤手,揭去了面纱。景天定睛细看,那绝世容颜,分明和雪见一模一样,只是眉目之间少了些娇纵之气,多了一抹淡淡的愁思。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雪见一脸难以置信之色,喃喃道:“这……这却是为何……为何我与你长得一模一样?”夕瑶双目凝望着那参天神木,幽幽道:“这神树每三千年结一棵圣果,我一生之中,已不知摘了多少次,献给王母娘娘。今日正是结果之期,清晨我来此采摘之时,竟看到神树破天荒结出了并蒂双果。我想,他在下界孤身一人,定是如我一般寂寞,便私藏了一颗圣果,以果为心,枝叶为体,造出一个女子,送至凡间,希望能陪着他……”雪见颤声道:“你……你是说我……?”夕瑶点头。雪见不住摇头,低声道:“如此说来,我……我不是人,我……”夕瑶轻叹道:“这又何妨?至少,你能与他在一起,相依相伴,不是很好么?”雪见不住摇头,可舌头竟似不听使唤,总说不出话来。夕瑶又道:“我私藏圣果,绝难瞒过王母,很快便会有天将来捉拿,你们还是回去罢!”

正在此时,忽有两个天将带着大队天兵上到树顶,喝道:“神女夕瑶,私藏圣果,欺君罔上,大逆不道,快快束手就擒!”夕瑶一惊,忙对景天道:“赶快闭眼,我将你们送走!”

景天看着夕瑶同雪见一模一样的面容,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要保护她的念头,一时热血上涌,断然道:“我怎能任由他们将你擒去!”一纵身挡在两个天将面前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凭什么抓这位姐姐?”一将道:“我二人乃天帝御前哼哈二将,郑伦、陈奇是也!这女子私藏圣果,乃是大罪,王母娘娘震怒,着我二人捉拿,你却是什么东西,敢在此吵闹!”景天笑道:“什么哼哼哈哈,难道是两个病夫,终日叫唤不止么?”二将大怒,哼将郑伦扬起手中降魔杵道:“好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吃我一杵!”

郑伦将杵当头击下,景天不敢硬接,以蜀山“四象步法”避过,拔出魔剑,一招“黄河远上”劈胸直刺。郑伦横杵一挡,景天剑尖略一上扬,竟直奔郑伦咽喉。郑伦大惊,急忙一个“铁板桥”,眼看着魔剑擦着鼻尖划过,惊出一身冷汗。陈奇见郑伦遇险,忙大喝一声:“孩儿们齐上,把这帮反贼拿下!”众天兵一拥而上,陈奇却寻思:“这帮人看上去都不是易与之辈,只有那红衣女子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不如先擒住她罢!”于是手提三尖两刃大刀,直奔雪见而去。

景天逼退郑伦,往四周一望,只见长卿与龙葵已与众天兵斗在一处,雪见却神思不属,对奔过来的陈奇似未看见一般,眼见陈奇三尖刀已劈了下去,景天大急,喊道:“当心!”一剑刺向陈奇脑后。陈奇只得回身格挡,雪见这才清醒过来,拔出双刺,一招“金蛇狂舞”,双刺连环攻向陈奇,口中骂道:“好贼子,竟敢偷袭你姑奶奶!”陈奇手忙脚乱挡下此招,心道:“我哪里偷袭了,分明是正面奔你去的。”正忙于挡架,忽听脑后风声甚急,原来是景天趁机一剑刺来。陈奇大惊道:“我命休矣!”亏得郑伦大喝一声:“休伤我兄弟!”扬杵一招“夜叉探海”,杵尖直捣景天后心。

景天立时放过陈奇,回身一让,魔剑贴着杵身直削上去,眼看便要削断郑伦手指。郑伦急忙运劲一震,弹开魔剑,却被景天抢近身来,左手一掌“举火燎天”拍向郑伦面门。郑伦暗叫不妙,急缩头时,只听哐当一声,头盔飞到半空,脚底一个踉跄,仰面便倒。景天也不追击,收剑道:“你快走罢,只要放过这位姐姐便成。”郑伦爬将起来,急急忙忙戴好头盔,怒道:“笑话!我堂堂天界大将,怎会败于你这下界凡夫?”双手握杵,又杀了过来。

陈奇与雪见相持,不过十数招便倍感吃力。原来三尖刀是长兵器,若论马上作战自是“一寸长,一寸强”,可如今徒步作战,反不如雪见两根峨嵋刺轻巧灵动,自然处处受制。再斗数招,陈奇挥刀重重一劈,不料雪见一招“轻风拂柳”,轻轻一拨,那一刀重劈的力道竟被尽数卸去,消于无形,再跟上一招“淡月失梅”,双掌一错,峨嵋刺竟不知藏到何处,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刺向陈奇左眼。陈奇心中奇怪,抬手欲挡,不料雪见手腕一翻,峨嵋刺赫然在握!只听“噗嗤”一声,已刺穿陈奇掌心!陈奇大叫一声,向后跃开二丈远近,骂道:“好贼子!”再四下一望,只见众天兵围住长卿、龙葵二人,却久久不能取胜,郑伦与景天交手亦处于下风,自己更斗不过眼前这个女子。于是沉着脸对雪见道:“你可看仔细了,本将军要使出真功夫了!”雪见冷哼一声,凝神以待。只见陈奇张口“哈”地一声,喷出一阵黄烟。雪见一惊,暗道:“难道是放读?”忙掩住口鼻。陈奇得意道:“哼哼,你闭气亦是无用!”谁知雪见暗一运气,竟毫无异状,怒道:“你消遣我么?”陈奇大惊道:“你……你竟未昏倒?”雪见道:“我好端端地,不痛不痒,说昏便昏么?”

郑伦亦察觉异状,以杵架住魔剑道:“陈兄,怎么了?”陈奇道:“不妙,我法术不灵!”郑伦忙抢攻一招逼退景天,乘机跳出***道:“有这等事?我来试试!”便对着雪见“哼”地一声,鼻中喷出两道白雾,喝声“倒”,不料雪见依旧毫无反应。二人还不死心,在那里哼哼哈哈个不停。景天见状笑道:“这两个病夫莫不是病了,却不知疼乎?痒乎?”二将勃然大怒道:“不得羞辱本将!”抄起兵器,又冲杀过来。

原来郑伦、陈奇俱是商末周初时商朝大将,先后降周,又都在讨伐纣王时阵亡。至商灭,姜子牙封神,令二人同上天界为将。二人俱身怀异术,郑伦能从鼻中哼出白雾,中者魂魄离体,不省人事,便一头栽倒,成了俘虏。陈奇口中哈出黄烟,中者亦是如此。“哼哈二将”因此得名。但雪见乃圣果为心,枝叶为体,如当年哪吒莲花化身一般,本无魂魄,此类法术自然无效。

再斗数合,二将越不济,招法散乱,终于抵挡不住,只得狼狈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