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合著將就。提到老曾,錢茴惠的心就疼,這傷口經不得輕觸,碰就會傷及筋骨,實實地折磨人。

她哀哀的神色,眉宇間若隱若現的懮鬱,霎時擊潰了王則原本輕佻的心思。他收起嘻皮笑臉來,安慰道:嫂子,逝者已逝,您要節哀才行。

他心裏暗暗咒駡自己,什麼東西,不做雪中送炭的事,起碼不能落井下石!他接過錢茴惠手中的盆子,放在自行車前的籃子裏,嫂子,我陪你回去吧。

錢茴惠默默地點點頭,走在前面。陽光透過碩大的杉樹枝葉間,灑在她孑然的身影上,拖曳了地的懮鬱。

四扒灰

沿著那條靠近小河的巷道,王則跟在錢茴惠身後,他知道,再走上幾十步路,也就到她家了。這是條幾乎談不上建築風格的紅磚小巷,間或從牆角會傳來細微的薔薇香味,但決然沖不掉從小河散溢出的股股臭味。在這不大的水面上,永遠漂浮著菜葉穢物和動物的糞便

王則呸的聲吐了口唾沫,暗暗罵道:這骯髒的城市!

可是這個骯髒的城市有她,這個美麗的女人!她的全身上下顫動著異樣的春情,起伏的胸膛,別致的嘴角,無不蕩發著誘人的光芒。

她像美麗幽深的西樹林,昏黑而深邃。我期盼著與她的約會,雖然還要趕許多裏地他嘴裏喃喃念著弗羅斯特的詩句,想像當時創作的意境和象徵,忽然間神遊物外。

嘿,到了。王老師,你在想什麼呀?

錢茴惠訝異地看著他,心中怦然動,他那若有所思的表情有些略似死去的丈夫,沉鬱斯文,或許這也是老師所特有的吧?錢茴惠自嘲地笑了笑。

王則以為她在笑他,嘿嘿乾笑幾聲,在後腦勺上撓了撓︰對不起,忽然想起沒有給曾老師買些紙錢,實在不好意思。

少來了,又不是外人。錢茴惠斜乜了他眼,自顧自地打開門,阿聲,你看是誰來了?期中考完了,又要面臨著畢業考,兒子這幾日直貓在家裏的小閣樓裏苦讀。眼見著兒子這般認真,看來將來必有成就,錢茴惠實是喜不自禁。

曾亮聲哎了聲,從閣樓上跑了下來,看見王則,頓時有些拘謹,只是怯怯地叫了聲:您好,王老師。

王老師,你先坐。錢茴惠招呼著,順手從櫃子邊摘下圍裙,別在了腰間。

愣著幹什麼,還不給王老師倒水去?

王則笑著說,好的,你忙你的去吧。說完,拉著曾亮聲的手,逕自坐在張長條椅上,作業溫習得怎麼樣了,有啥不懂的地方跟老師說說。

呀,王老師,也沒啥子。我這做了些題目,要不您給看看?曾亮聲憨厚地搓著雙手,有些兒不知所措。

好的,我這就給你輔導下吧。王則爽快地點點頭。

所謂愛烏及屋,不看學兄曾根茂的面子,也要看在錢茴惠的花容月貌上。他順手拖過把椅子,示意曾亮聲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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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茴惠蹲在廚房裏洗著空心菜紅蘿蔔和大白菜,這些東西都是日常所吃,雖然便宜,但很新鮮,每次錢茴惠都要把它們煮得可口可心,看著兒子狼吞虎嚥的樣子,便是她天當中最開心的時候。

她向喜歡烹飪類的東西。以前小時候,她常常把採摘自屋後的青菜做成美味的佳餚,讓疲憊整天的父親回來後,頓時忘記滿身的痛。而那時,父親便會親熱地抱著著她嬌小的身子陣猛吻,生硬的鬍子總會刺得她脆生生的叫喊出來。每每思及於此,她就會想起還在西北高原上孤獨生活的父親。

該是把父親接到這裏住的時候了。她心裏想著。要不是父親直捨不得離開那個守寡的胡氏,她早就讓丈夫接到家裏來了。這個專克父親的狐狸精!她呸了聲,灶間的爐火下子升高了。

怎麼了,是不是嗆到了?

伴隨著熟悉的咳嗽聲,個佝僂的身影出現在身後,錢茴惠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自己的公爹曾瓦子。

自從那天昏倒之後,經過番靜養和藥粥的調和,曾瓦子原本蒼白的臉色日漸紅潤,點兒也不像是剛喪子不久的老頭子。曾瓦子是個滿肚子滛詞穢句的民謠歌手,曾經有電視臺來採訪過他,並錄了個專題節目,當然,其中的歌詞都改成了歌頌中國共產黨和改革開放的贊詞了。錢茴惠記得當初還沒過門時,就常常在村口聽這個未來的公爹唱著:

哎喲喲——妹子家裏我去過喲

有個當當肥肥的磨

哎喲喲——尕妹子懷裏我睡過

有股燒人的火

在這片荒瘠的土地上,有這種歌,這種即興隨情的歌,能讓你忘了今日的無糧與缺水,沉墜在對異性甜甜的懷想裏。

錢茴惠就是在這種俚俗歌聲裏長大的,當初朦朦朧朧,到了大時,明白歌詞裏的含意,不免有些害羞,但又喜歡這質樸真實的旋律,只能別過頭去,或是躲在屋子裏,細細地諦聽。

而今,人已老,歌已逝。只是倔強的曾瓦子並不服老。

沒,沒啥。爸,你怎麼不在床上躺著,跑來幹啥呢?錢茴惠沒有回頭,感覺到公爹已走到身後。

曾瓦子嘴裏嗯著,腳步卻也不再向前,只是靜靜地站著。

錢茴惠脖頸間的肌膚白得誘人,琥珀的色澤,泛著些微月的朦朧曖昧。到了城裏生活的兒媳婦變得比往昔更白皙鮮潤,不復當年剛過門時的晦澀酸辛了。

曾瓦子沉沉地吸了口氣,喉間的那口濃痰在嘴裏繞了幾圈,終於還是咽了下去。

好媳婦,是什麼客人,敢情還要加菜?

他的呼吸幾乎要觸及了她。

她輕盈的身子顫,仍是沒有回過頭來,只是嘴裏哎了聲,爸,是阿聲的老師來了。今天是根茂的三七,您老人家忘了嗎?

不敢忘,怎麼會忘?茴惠好媳婦,你,你這些日子難為你了。

曾瓦子說著,輕輕地在她的香肩上拍了拍,看似無意,其實有心,這手在香肩上逗留的時間稍稍比平日的長了些。

錢茴惠微微震,如果不留意,倒也不覺得異樣,嘴裏咕噥著,也沒什麼,爸,你這些日子見好了,也要出去走動才好,不要總是憋在家裏。

公爹這幾天下來,神情有些古怪,可別

想到十幾年前的那天,她頓時臉染如霞,連脖子都紅了。

那是婚後個月左右的光景。小倆口成天形影不離,窩在房裏不停地說著悄悄話,說完了就不停地做愛,幾天下來,曾根茂日漸消瘦,眼睛也是紅通通的,白天常打瞌睡。根茂他娘是過來人,自然明瞭這是睡眠不足,縱欲過度的結果。

有次不經意碰觸到錢茴惠的胸部,她竟然哎喲的叫了起來,顯然是倆口子做愛時留下的傷。

根茂他娘忍耐不住了,有日拉著曾瓦子就說,其實也該讓茴惠回家看看了,你也不看看咱兒,都變什麼樣了?

曾瓦子笑嘻嘻的不以為意,小倆口新婚,男歡女愛的,沒啥好擔心的。當年我娶你時,不也是樣嗎?嘻嘻嘻說罷,就在老婆子身上上下其手,這老逼雖乾澀,仍是有些溫度的。

去去去,老沒正經的!根茂他娘甩開曾瓦子的手,拉開院門,我去翠花家了。

曾瓦子卻是心中動,新媳婦兒長得齊正好看,那是村裏公認的。這女娃是自己打小看著長大的,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要不然自己也不會主動上門要來自家當兒媳婦。大兒媳秀芹原來身材也很高挑,可自打生了娃之後食欲大增,身材就開始變形了,臃腫不堪。還愛吃大蒜,張嘴就是沖鼻的大蒜味,噁心透頂。

光鮮的蔬菜是許久沒吃了。自打去年在大兒媳的床上被大兒子捉了之後,曾瓦子收心了不少,可久違的欲望今日卻被老婆子的句話給勾起來了。他看看院子,只有幾隻雞在啄著地上的砂子,棗樹的枝葉間,蜘蛛正忙著織網捕食,他吞了口唾沫,躡著腳步,走到了根茂房間後面的窗戶下。

段似斷似續的呻吟聲從窗戶的罅隙透將出來,接著,就聽見錢茴惠在說話,好了,根茂,你就省省力氣吧。明天你也該出門幫忙做些事了,別整天就想著這事,你去照照鏡子,瞧把自個兒整成什麼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