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无双,水开了没有啊!”

“无双,不要偷懒,姑娘们都等水用!”

“无双,你动作快点啊!”

一个瘦小的身子在灶边不停地忙活儿,小脸上满是木炭的污迹,略显蓬乱的发上也沾满了柴火燃尽后的灰屑。

她便是如嫣之女,人唤无双。

万花楼的老鸨说不养闲人,要无双做工换吃住,无双便被安排来灶房烧水。

无双沉默寡言,也不喜与人来往,子却很要强,已有五岁的她,有些话还不会讲,干活却很利索。

她来灶房烧水半年了,每日清早,要黑起床为大家烧洗脸水;午间,要为客人烧饮用水;夜里,要为众多姑娘烧洗澡水。

即便每日忙忙碌碌,无双从不喊累,就怕李大娘一个不高兴,又要饿她几顿。

这晚,无双仍是靠坐在干柴堆上,整个人蜷成一团,聆听着大锅里开水沸腾的‘咕嘟’声,小脸上露出一个浅笑,这最后一锅水烧开了,她也可睡去了!

困意袭来,无双打了个哈欠,揉揉酸涩的双眼,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走。

不料蹲坐太久,脚麻了,背也直不起来,她只得跌回地上,挺了挺长久弓着的背部,顿觉舒服不少。

凝神望着灶里的尚未熄灭的火苗,在那片火红中,她似乎又看到了娘。

娘长得很美,笑得很柔,正用慈祥的目光望着自己。

无双也憨憨地笑了起来,伸出小手向灶台里探去,想触到母亲慈祥的脸,想牵到母亲枯瘦的手……

当手上传来灼热的疼痛,无双倏地抽回手,恍然回神,才知这又是幻觉!

不舍地复又看了眼那堆火苗,无双方才缓缓起身,黑出了灶房。

回到后院她住的小屋,拿起那只破了一半的盆在水缸内舀了盆冷水就着洗手。

方才在灶前烤着火,双手还是暖烘烘的,这一触冷水,便觉冰冷刺骨了。

无双犹豫了下,硬是将缩回的手又埋进了冷水里。

李大娘说她脏,不让她灶房里的盆洗脸,要她用冷水,说是习惯了就不冷了。

以前她还半夜偷偷的去端热水来,无奈那盆太破,水漏得很快,她还没回到屋,水就差不多漏完了。

那以后,除了洗澡去向李大娘借木桶打水,她便再也不用热水了。

草草洗了把脸,无双迫不及待地爬上chuang,褪去身上的棉袄,将它叠得整整齐齐,放置在床头旁,无双又用手了两把。

棉袄虽已破旧不堪,有几处棉絮都露了出来,无双却将它当成最好的宝贝,因这是她仅有的一件棉袄。

后院灯笼的亮光透进来,无双细细的打量着这间小屋,巴望着在黑暗角落里能见到娘。

听说她是在这屋里出生的,娘也是在这屋里死的,别人都不敢进来,说娘的鬼魂还在屋里。但她不怕,她知道娘不会害她!

年关将近,天气也越发的冷了。

窗棂破了几处,深夜的冷风吹进屋来,无双拉拉身上破旧的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仍是觉得冷。

从她记事起,便只有这条被子在温暖她,就像梦里的娘一样……

细细摩挲着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小石头,无双心头暖烘烘的。

厨娘说,小石头她娘留给她的,要她长大了去找爹爹。

不知爹爹究竟是什么人?她想爹爹定是好人,会疼爱她,会给她吃的,也不会让别人打她……

次日清早,天还黑着无双就爬起来了。她已习惯这个时辰醒来,若是起来晚了,李大娘又要发火了,轻则不能吃饭,重则用扫把打。上次睡过头被李大娘打了一顿,疼得她好几天睡不了觉,便再也不敢起晚了!

走到柴房抱了一小捆木柴,挪动着步子去灶房。娴熟地将一把枯树叶先点燃放入灶里,尔后添一些细小的柴木,不一伙儿,火苗便烧得很旺了。

揭开木锅盖,将一旁大水缸里的水一瓢一瓢舀进大锅里,如此重复着,直到手臂酸了,锅里的水也快满了,无双才放下手中的水瓢,到灶台前去添柴。

身子暖暖的,无双笑了。发着呆,等着时间过,她每一天都是如此,不知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只要有口饭吃,她便满足了。

晌午时分,一名小丫鬟端着剩饭来到伙房,厨娘便叫无双端去吃。见到里头还有一小块肥,无双兴奋不已,她已有好几个月没尝荤了。

用手抓起碗里的剩饭往嘴里送,无双笑弯了眼眉。碗里只剩那块肥了,她迟迟没动手,不舍得就这么把它吃掉,她还想留给娘呢!

终于,禁不住诱惑了,无双抓起肥,犹豫了一阵后,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着,有如吃到山珍海味那般美味。嚼着嚼着,心里却涌起一股苦涩,暗暗对娘说:娘,无双对不住您,下次有好吃的,无双一定留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