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荣莞尔一笑,如今轩郎在家人面前,提起最多的就是林家大郎与二位皇子。

林婵等人对此毫不在意,见温荣有疑惑,与温荣解释道,“赵二郎所谓重金求购与挂琼台二层,不过是想要人觉得他们赵府重视斗画与斗画的人罢了。那些不愿与赵府过多往来的郎君,上场只是为了灭灭赵二郎那边派骚客的威风。”

赵二郎对韩大娘实为明夸暗讽。席子上有不少谙此道的娘子执扇掩唇暗笑,郎君们虽不会去嬉笑。却也不屑地摇摇头。

三皇子帮助温菡娘得了赵府相邀赴宴的帖子,这事自不能当着温菡娘的面说了。故温荣想含糊遮掩了过去,可无奈瑶娘纠缠不放,温荣不得已说道,“前次在德光寺里,皇子殿下为荣娘寻回了将奉与太后的春江景,那日匆忙,荣娘未来得及向两位皇子认真道谢了。”

百花园里了搭了幕墙一般的菊花台,菊花按色而分,一处用残雪惊鸿、白松针等白菊堆垒的花台前聚了许多小娘子,妖娆卷曲的花丝如银瀑般垂下,衬得后方的大叶金红交辉红菊如残阳映血般触目。

三皇子与五皇子还未到,短时内宴席是不会开的,温荣遂与婵娘和瑶娘说了一声,带着绿佩和碧荷去了琼台阁楼赏字画,宴席后若真要斗画,就需先知晓了赵府里平日赏玩字画的风格,知己知彼,不为百战百胜。只为取中庸。

说话间林府的两位娘子已走至跟前。瑶娘忽视了一旁挑眉瞪眼的温菡,亲热地拉起温荣的手说道。“本要将大哥说与你认识的,可他一大早就与两位皇子去练武了。估计得迟些才过来,我们先进去。”

见温荣颌首,林氏嘴角才舒展开了,笑道,“见到林家大郎,可得好好答谢了人家,你阿爷昨日刚夸了轩郎长进不少,你也知道的,你阿爷平日里忙衙里的事,书院里功课又抓得不是很紧,若不是林家大郎时不时督促和教辅你大哥,你大哥那能有这快的进步。”

“帖子该是早送到二房了,我与三皇子说完后,三皇子便遣了仆僮回宫……”

温荣坦然地受了温菡娘不情不愿的致歉礼,又听了许多二伯母情真意切的说辞,好不容易捱到二伯母带着横眉竖眼、不断给三房人脸色看的温菡离开,温荣还以为可以回厢房歇息了,可不曾想阿爷却开始说教起自己和轩郎。

“哼,你们不过是一丘之貉,我可不是你什么三妹,当初你刚到盛京,我大哥那样真心待你,处处为你着想,如今你傍上三皇子和五皇子了,就乐得独自一人奉承他们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三房在背后打的什么算盘。”温菡怒气上头,早已是昏了脑子浑说乱道。

温荣将湘妃竹紫毫架在了蝉形青花端砚上,直起身子,望着轩郎笑问道,“何事如此开心,可是得了夫子嘉赏。”

谢氏牵着温荣在矮榻坐下,命人伺候了茶汤和果饼,待温荣休息了一会,才问道,“是怎么一回事。”

太后心底亦期盼圣朝真能如温荣娘所言,天下归一,四海一家。

不多时,侍女史回到游廊满面笑意地通传温荣入内拜见,绿佩与汀兰则在外等候。

今日德光寺落成礼请了许多皇亲贵戚,故寺院外圈安排有重兵把守,外人压根无法进入,太子来此作乐,亦命了武卫看守,眼前两位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娘,如何躲过武卫眼睛进入了草堂?

谢氏赞许地望着林府二娘子,想这小娘不但心直口快,且不避疏重亲,林中书令教养出的子女确实心术平正,如此看来林家大郎必也是错不了的。

而温荣是一袭莲青色半臂短襦,着单丝碧罗笼裙,笼裙上蹙金绣数只忍冬花,发髻上只簪花鸟纹白玉梳,温老夫人见了面露不悦,转向林氏问道,“不是叮嘱过你要为四丫头新做一套衫裙么,今日如何穿得这般素净,德光寺落成礼上请了许多皇亲贵戚,若是陪着我一起,好赖都是不打紧的,可今日四丫头是陪了大嫂子去,如此不是叫人指着我们国公府笑话看?四丫头年轻不懂事便算了,你这当阿娘的也如此不晓事。”

直到五皇子翻身上马,连翩翩衣摆都瞧不见了,张三娘的脸才渐渐黯淡下来。

温荣只带了碧荷一人去东市,绿佩追了两步也想跟着,却被温荣拦下,吩咐看好了房里。

“那日该如何是好?”方氏心一沉,若是温荣与大长房老夫人在一起,还能由她们摆布么。

德光寺落成礼,宫里下到遗风苑的帖子有两份,一份是德阳公主请参礼的,另一份是故交好友相约在德光寺叙旧的。谢氏是看在了故交好友的份上,才接下德阳公主的帖子。

没有了可以等的人,自也没心思再做百朝露了。数十年时光看似一成不变的匆匆而过,直到前几日知晓温荣会过来,谢氏心里才升起期盼,这才想起百朝露,好在荣娘也是喜欢的。

温荣前世有宫里生活的经验,知晓大伯母即使能请来太医署医官,却也不能得到药尚局的宫制药。

“此时无争储之心,难保以后不会有,这些事却不是我们能妄论的。”温荣冷声说道,三皇子表面看起来温和儒雅与世无争,可不论是在生活亦或是在皇储争夺中,他走的每一步看似无害,实则早布好了陷阱,只等对手一步步走入其中,再无转圜余地。

温荣只作不见,大方地与温老夫人、方氏见礼。

李晟皱了皱眉,温四娘子的眼神不止止是冷漠,似乎还有强烈的不耐和逃避。

婵娘忙应道,“回禀公主,这位是黎国公府四娘子温荣娘,荣娘是才随温中司侍郎回盛京的。”

赵二郎赵淳听了二皇子所言,沉思片刻,转身向仆从交代了几句,随行仆从退出了幛房。

那时太子早因不端的行为招至各方朝臣群谏,睿宗虽意识到太子品行确不适做天下圣主,但因太子是他最疼爱的嫡长子,而不忍易储。

德阳公主是睿宗圣主长女,极得圣主宠爱,食封早逾于常制,达一千二百户,绫罗锦缎、珍石异宝的赏赐不计其数,更有传其在东都洛阳的宅邸,单池沼便占了三百亩地。

那世温荣蹬了圈椅,意识渐渐模糊时,绝望双眼对上的是韩皇后那埋了深深恨意,恨不能将自己挫骨扬灰的目光……

信里歆娘抱怨了一通,说是月娘瞧见了温荣送的四色书签,很是喜欢,打定了主意,定要亲手做小玩意送温荣,可无奈二人手拙,花了几日功夫才做出一只上不得台面的平安结。

林婵与林瑶回厢房梳洗了换上家常衣衫后,迫不及待地带着今日从温荣那得来的宝贝去寻琛郎。

突然外间婢子通传二房菡娘来了,温荣诧异地抬起头,昨日里菡娘明明是说了不过来的,如何变了挂?

秋纹与温菡行了礼,恭敬地说道,“大夫人前儿得了几只新制宫簪,特意命婢子送与几位娘子。”说罢从锦匣里取出一只楠木盒奉与温菡。

婵娘与瑶娘面面相觑,很是惊讶,只是惊讶不多时即成了惊羡,荣娘本就聪慧过人,不似一般贵家娘子,若非如此,她们亦不会真心想与她交好。

方氏吩咐婢女去库房里取了一盘金饰与两套原先为菱娘做的、却一次未曾穿过的衫裙,虽然温蔓相较温菱清瘦些,但是衫裙本就宽松,倒也无妨。

温荣走至案几前,正要端起牡丹碗,却颦眉不悦地说道,“这黑黝黝的汤药,叫老祖母如何入口。”

温荣不知他人的心是否会变,故只能将自己的心思,如有着丝缕幽香的梅花蕊一般,碾细了,小心翼翼地融在生活的每一处,不叫散落了一地……

林氏轻松地笑着说道,“可算是赶上了,足足叫了小半时辰。”

方氏回到嘉怡院,唤来了平日里遣去盯梢温世钰的小厮,怒目问道,“阿郎今日又去了哪处。”

林子琛对素未谋面的表妹充满了好奇,不止是因她解出了棋局,更是因为家人日日在耳边提起,阿娘夸温荣恬淡懂事,婵娘与瑶娘更是天天算着日子要去接了温荣一道看马毬,还老缠着阿娘问她们何时能去国公府学棋……

林氏摇摇头叹口气,并不多说什么,只盼闹剧快些散了,她好带着荣娘与茹娘回府去……

“是,娘子。”绿佩低下头,思及这些时日里娘子的变化,绿佩终明白今时已不同往昔了。

温荣笑指着不远处的仙客来茶楼,“那儿有家茶肆,二楼设了雅间,据说仙客来不但茶汤好,而且有很出名的各色花样齑粉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