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在唐玄宗的天宝年间,太常卿卢崇道为他儿子聘娶了崔姓女子,还未及迎亲,崔氏就被“内给使”指定入充才人。后来卢崇道只得送给“内给使”大笔财物,移花接木,另选一个崔氏女子入。谁知此事很快败露,卢崇道和他的儿子都以欺君之罪被玄宗下令杖杀了。

秦楚云见沈舒那一脸研究的表情,露齿一笑,握住她的手稍微的用力,包住了她冰凉的小手。他知道他等一下会对沈父实情相告,他们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他是不会就这么被那个小女人给算计了的。他看了一眼前面娇娇柔柔的沈卿,摇了摇头,终于知道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了。

“五妹说哪里话。”秦楚云一贯的挑起嘴角,温和一笑:“五妹就是我的亲妹子,就算有什么淘气的地方,哥哥也不会跟你计较的。这话以后你就不要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一小心眼呢。”

好在沈父也没要她继续跪下去,看了她那苦哈哈的样子一眼:“起来吧,你那点小心眼父亲还是看得出的。以后少自作聪明。你们的事情,自然有我和你娘亲做主。”

“胡大人说哪里话……。”秦楚云忙上前扶起老太医:“舒儿莽撞,还请胡大人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平儿一听问话,马上紧张了起来,她刚才见小姐的模样,一心替小姐高兴,往了重要的事情要禀报了。她上前一步,低声禀道:“刚才宁云阁的小丫头来报,说是里的老御医来咱府里了,说是二公子病了,上头叫他来给二公子看病的。”

沈岚赶紧走过来抱住了沈卿的手臂;“姐,我知道你的心思,咱们先回去,好好想想办法,大哥二哥也是为我们好。走吧。”说罢扶着沈卿就走,走到房门口,回过头来对着屋里人说道;“四姐还是被这个消息吓慌了神,才会这么口不择言的说出这些混账话来,还请两位哥哥和三姐不要计较。”

而她,却如见了鬼一样的盯着那两个人。

沈舒一直把她目送进牡丹亭。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一屋子的眼光全部集中了沈舒身上。她抬头望向沈夫人。沈夫人看到她求救的目光,马上轻咳了一声,接声道:“两位嫂子,我们今天不是在讨论羽儿的事情吗?舒儿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把我的披帛拿过来!”她坐起来,那个叫杏儿的丫头马上把她的披帛拿了过来,交到了安儿的手上。

“好啦,谁不知道楚云尽帮着你。就算楚云不在意,我们也要对秦兄负责的。”沈夫人含笑拉开她的手:“红儿已经把琴摆好了,去吧,弹一曲给你父亲和哥哥助助兴。”

“恩,你先放那儿吧!”沈岚从门口走进了屋里。

“小匕首还在师兄那里,他说是他的功劳,要你亲自去谢他。”沈舒脑袋往后面偏了一下:“你等下自己去要。”

沈舒想也没想,斜身一跃,拦在黄衣女子前面,在半空里稳稳的接住了球。然后把球平抛回场子里。再跃回自己的位置站好。

沈舒一个人看着湖水发呆,想起刚才在宁云阁书房外听到父亲说的那几句话。她当时只是听红儿说二哥他们都在书房里,想进去凑凑热闹而已,没想到才到书房门口,就听到了父亲说的话,她知道自己长期习武,听觉自是比别人敏锐,也知道这种军国大事,不是她能够知道的,便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悄悄的退了出来。不过她心里也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二哥和秦楚云去哪里,她也会跟去哪里。就算是天涯海角,就算是万丈悬崖……,谁也拦不住她。

正想着,前面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头望去,一群女簇拥着一个女子正往庆云大厅而去。那女子不是长林公主还有谁??

“呀!!!”沈舒这才想起这茬事情来:“完了完了,这公主一定是去我去了。”拉起裙子就站起来欲往大厅里赶去。才站起来,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凉亭的另外一边坐了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轻摇摺扇,一脸探索的看着她。此刻见她要走,那男子也站了起来:“小姐何事突然如此慌张?”

沈舒想此人大概也是某家的公子,不想理他,见他如此盯着自己看,心中已经不爽,便一边往前面奔,一边随口答道:“要死人的事情。”

没想那男子呵呵一笑,也跟着她走了过去。

舒奔进大厅,才发现她出去的这一会儿时间,大厅里的宴席已经备好了,所有的人都屏声敛息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就连刚进去的长林公主,也已经坐在了厅首的位子上,还好她是走边门进入,除了门口站着的小太监一脸惊奇的看着她,里面坐着的人都没注意到她的出现。

她却被这场景吓了一跳,拍拍口,立马就往外面退去。刚退出一步,就感觉自己的脚踩上了什么东西,接着后面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呼。她不看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她可不愿意因为他的原因变成众目睽睽的人。来不及多想,她旋身,捂嘴当然是他的嘴,另外一手拉起他的手就往外面掠去。她用的是上乘的轻功身法,可怜那男子一个啊字还没吐出来,就被她放到了刚才的湖边的石凳上,半饷没说出话来。

沈舒看到他那见鬼一般的诧异表情,以为自己吓着他了,心里对他的鄙夷又多了一层,什么纨绔子弟,连这也会吓到。心里鄙视,脸上可不敢表现出来,也重新在石凳上坐下,嘻嘻的一笑:“对不起了,这位公子,小妹一时情急,连累你了。”

男子把腿揉了几下,没有理会沈舒那一看就言不由衷的道歉:“姑娘力道好大。不知道姑娘刚才为什么不进去

“不想进去。”

男子又露出了他那诧异的眼神:“姑娘不是来参加选秀的吗?为什么不想进去?”

沈舒双手扶着脑袋望着天:“有选择我就不会来了。”

“是啊!”男子也抬头望着渐渐灰蒙的天色:“有的选择我也不会来了。”

“恩?”沈舒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望着他,难道他也是一个被长林公主看上的倒霉蛋:“你也是来送给那啥,那公主选女婿的吗?”

男子显然又被沈舒的话惊倒了,长大嘴巴望着她,但是惊诧过后马上沉默了,没有说话。沈舒懒得管他的神情,能够这样逃出来不要去面对里面的那些人,她已经很开心了,这是她意料之外的美好结局。所以前面的男子,好像也养眼了不少,她就不和他计较了。

她站起来从前面的柳树上折下一柳枝,自顾自的在花园地上画起泥巴来,用柳枝把光洁整齐的地面画得参差不齐,弯弯曲曲,心里充满了对这个殿报复的恶作剧的快感。等她终于抬起头来,庆云内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而她的身边,也多了两个太监。她以为这两个太监是来找她去大厅里面入席的,挥挥手道:“我是不会进里面去吃饭了,请两位公公告诉里面的沈将军,就说沈三小姐突发恶疾,去不了了。”

天地良心,这本不是她的初衷,她没想过要临阵脱逃的,这只是一个意外,美丽的意外而已。她看着两个太监,他们却看着那男子。

男子的脸色有些淡然,不过唇角可以看出一丝笑意。只见他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原来是沈三小姐,难怪这么像一个人。只是这样临阵脱逃有些不妥吧。这可是欺君大罪。”说罢对着两个太监道:“你们先走吧!”

沈舒也知道他说的对,重重的叹了口气:“那你说怎么办?”

“要我说,你就先进去,或者皇上和太子也不会勉强你。你不是还有两个妹妹吗?再说了,里面美女如云,指不定还没你的份呢?”

“额?”沈舒眼睛一亮,不过也就亮了那么一刹那,马上又黯淡了下去:“太子不会放过沈家的。”

“为什么?”

“因为他需要沈氏家族。”

……湖边的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一群太监又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男子轻轻的叹了口气,望着沈舒:“走吧。该走的该留的,都不在我们自己的手里掌控。听天由命吧。”本来他想说,我可以保你平安无事,但这话最终在叹息里留在了他的心里。他自己的命运尚且不能掌控,他又凭什么去承诺别人呢?说完这话,他大步的往庆云走去。

沈舒见他离开,湖边就剩下她一个人,空气似乎一下也变得寂寥和清冷起来。她心里也着实担心二哥的事情,叹了一口气,便也跟在了他的身后。他的脚步滞了一下,等她走到自己身边,这才又往前走去。

他们依旧从边门走进。这次不同的是,他们才走到边门,便听到里面外面的太监扯着嗓子喊道:“太子殿下到!”

沈舒四下一望,并没有看到他们身边还有什么人。只感觉大殿里面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向他们望了过来。

不是望向他们,是望向她身边的男子,顺便望向她。望着她的那些眼神也是多姿多彩,什么颜色都有。

不会吧?沈舒望向身边这个一脸淡笑的男子,不会吧?她没这么倒霉吧?这个男子就是传说中的太子殿下?她悄悄的又准备往后面退去。就算要来个彩的出场仪式,她也不要还没开始就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看她沈舒笑话的人就不止是她那两个妹妹了。

呜呼!她这才看到自己和男子基本是平站在一起,看到大家的眼光和此刻的形式,沈舒知道这下在劫难逃了,只得挺直了腰杆,眼观鼻,鼻观心的跟在他身边走了进去。眼角漂到她的家人正围坐在右手的第二座,便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中移回了自己的座位,坐到了沈羽旁边。

沈舒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沈父的脸色,见他并没有责备的意思,这才抬起头来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沈卿在一旁盈盈的笑道:“三姐,你真厉害啊,这么快就和太子殿下成双成对了。

沈舒看向沈羽:“我就是出去透下气,不小心碰上。我不认识他。”

话音才落,大殿门口又传来了大声的传报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他们马上站了起来。刚见到两个橙黄色的身影,爽朗的笑声就已经传了过来:“哈哈哈哈,各位爱卿不要多礼,平身!”

这样一来,大殿里的所有人都免去了一跪,不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还是响成了一片。大家一直等到皇上皇后在前头的位子上坐下,这才也坐了下去,平静了下来。沈舒发现她的伯父沈易直和伯母崔氏,也坐在皇上的那一桌。还有长林公主的眼神,也一直在看着沈羽。

她指向长林公主,悄声的靠近沈羽:“没找你麻烦吧?”

“暂时没,不过看那目光,好像把我当成了对手。”

“嘿嘿。”沈舒忍不住一笑:“那是什么目光?难不成她也来抢亲?”

长林公主是感觉到了沈舒的目光,对着她微微一笑。顺着长林公主的目光,太子的目光也看了过来,接着顺着太子的眼光,她那伯父伯母的眼光也看了过来。

沈舒赶紧别开了脑袋,装作吃桌上的东西。天灵灵,地灵灵,我保证以后不再背后说人闲话,你们饶了我吧?

不过祷告在她这里一般都是不灵的。因为她忘了今天自己的装扮。

皇上看了一眼身边的太子,往大殿里望去:“皇儿,今日此宴,都是为你准备的,以往选妃,都是据画师的画像而定,哪有今日的来的实在呢?这样皇儿也好找到合心合意的秀女。……”话没说完,眼光落到了正在大快朵颐的沈舒身上,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