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不同的声音在叶薰浅脑海中交替响起,让她沉疑了,迟迟无法迈开第一步,想到祁玥那既别扭又傲娇的性子,叶薰浅一阵头疼,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竟然兀自在望天树前左右摇摆走了几十次不止,看得银练眉毛都打结了,为叶薰浅和祁玥干着急。

百枚钢针,针尖泛着幽蓝,浮华一瞬之间,一抹月华色的飞袖穿梭而至,似是九天银河跌入了凡尘,恰在此刻,嘈杂的“叮叮”之声响起,像是无数钢针与磐石激烈碰撞时发出的响音,伴随着星火碎落,男子足尖轻点,落地无声,宛若天神般站在了她身畔,还未来得及狠狠地、紧紧地拥她入怀,便看到茶楼上黑影一闪,他尾随而至,茶楼上已然人去楼空,脚下的楼顶,还残留着少许兰花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元翰没有想到自己从北越回齐都还没几天,就遭到了这样的埋伏,冷喝一声。

皇后别过头偷笑着,她家小祁恐怕长这么大估计都没吃瘪过,不过刹那之间,只见祁玥掀唇一笑,“薰浅,本世子没想到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如此之高,人心难测善变,而野兽虽然凶猛,却最是忠诚。”

元翰的生母死在了冷宫里,由皇后抚养长大,虽然在三年前奉命驻守北越,但他孝心不减,每逢月初寄回家的书信总会捎上北越的特产。

“姑姑,你一见到薰浅,就把你亲侄子给忘了。”祁玥唇角微勾,揶揄着说。

等及笄后,就可以出嫁了……

“薰浅,过来,门口风大。”祁玥本想逗一逗她的,可看到那从湖面掠过的风吹起了她的长发,衣衫轻薄,长袖飘舞,想起了药老的话,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改口道。

他极度怀疑,她并不仅仅是把五岁以前的事情都忘了,而且,这些事情,爷爷分明就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十年前就“疯”了。

“好!”

“薰浅,我长那么大,还没捞过鱼呢!”祁玥凤眸朝着河里看去,身为皇子,怎么可能不懂水性?可他就是要让薰浅看到他们最狼狈的一面,看他们以后还怎么勾引薰浅!

“……”叶薰浅只觉得脑子里一颗炸弹爆了,把她的脑浆全部都炸成了浆糊。

叶薰浅脑门儿后冒出一串黑线,见老头子抖胡子了,她的声音立刻甜得出水,“顺便蹭蹭饭吃……我这是为贤王府节省粮食!”

一个爱疯爱玩的人,突然变得如此郑重其事,这只能说明他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

叶薰浅,“……”

看到那些三三两两的行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颇有一番发现奸情的味道,她就不由得感到一阵羞窘。

那抹湖蓝色的身影径直前行,丝毫没有因为叶怜香的“警告”而受到半点影响。

“七月,是各地官员进京述职的月份,七月二十是我姑姑的生辰。”

简短的话,足够让叶薰浅和祁玥猜出了所发生的事情,定然是翰王的车驾和祁王府的车驾碰上了,两不相让,可路只有一条,只能容下一方先行通过!

祁玥眉头轻皱,她揪住他领口,导致他的衣裳擦到伤口,隐隐觉得有些疼,这一刻,他庆幸,疼痛让他找到了回避她这个尖锐问题的理由。

叶薰浅拿起筷子,她的确饿了,先前在马车上吃了几个松子,但明显不够,祁王府的饭菜对她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就这样,叶薰浅肆无忌惮横扫美食,祁玥优雅地喝汤,时不时看着她吃饭的模样,眸光一柔。

在现代时她一直都是晚上十二点才歇下的,所以并不觉得现在有多晚,低下眸子的那一刹,她被角落处一堆被灰尘覆盖的书吸引住了眼光,眼里闪过一丝不解,书房里哪里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怎么会有一堆书在角落里无人打理?虽然这个角落很不起眼。

“不不不……不是……”叶怜香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连忙矢口否认,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叶薰浅又怎会因此而相信?

“什么够不够的!”叶薰浅低着头,小声嘟哝着,然后跺了跺脚,转身朝着屋子的方向走去。

“免礼。”祁玥薄唇动了动,从琼华手中把那十几本书都抢了过来,借着几案上的灯光瞧了瞧,翻了几页,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看过这几本书,他讶异了一下,祁王府藏书丰富,即使是皇宫里的藏书阁也未必比得上,而他博览群书,鲜有没看过的。

“薰浅记得,父王和母妃以前感情很好。”叶薰浅撂下叶怜香,目光移向贤王爷,再次试探着问。

琼华身为叶薰浅的贴身侍女,不贴身侍奉小姐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敢在此阻拦,她的眼里究竟有没有自己这个贤王府的主人?

“再不走,本世子也保不住你。”祁玥淡淡一笑,一如既往的从容。

保持好修养,远离祁世子。

“奴才对贤王府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断然不会做出这等谋害公主、郡主的事情,请府尹大人明察啊!”薛管家即刻下跪,匍匐在地,身上的伤口还时不时流出鲜血,公堂之上顿时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之气。

有祁玥的带路,两人很快就走到了王府门口,透过那厚重古朴的红漆朱门,依稀可见,哪怕头顶骄阳似火,两排侍卫依旧不动如山。

就在青泉跨出房门的那一刹,祁玥又叫住了他,“等等。”

怪不得人家烧的菜这么好吃,原来是待遇好,还时不时有高额小费的缘故,弄得她都想改行当厨子了。

衣裳出奇的合适,叶薰浅心中对祁玥越发忌惮了起来,这个男人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将她穿衣的尺寸查得一清二楚,足见实力雄厚非同一般。

于是叶薰浅右手拿起剪刀,趁他不注意剪开他的底衣,“祁世子应该不会舍不得一件衣服吧?”

时间在祁玥的缄默、叶薰浅的好奇中悄然流逝。

如此直白的话,从他口中飘出,刹那间戳破了隔在两人中间的那张薄纸,叶薰浅白皙的脸庞一下子红透了,转眸对上了祁玥那戏谑的眼神,女子不甘示弱,吐气如兰,“怕?有什么好怕的?就凭祁世子这条残废的腿,能对本郡主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只要摸我一下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叶薰浅故作嫌恶,恨不得把祁玥给恶心死。

即使暂时偏离了今日的主题,叶薰浅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样一个虐云侧妃和叶怜香的机会,女子轻挽云袖,旧事重提,将所有人的思绪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

“皇上,诚如云姨娘所言,薰浅也觉得此事定有蹊跷!”

“父王,您这么说未免有失偏颇!”云侧妃到底也是个人物,在贤王府被贤老王爷冷眼以待受尽窝囊气十年也就算了,如今在出云宫,自然找回了一些底气。

宛如蝶翼的睫羽轻轻颤动,男子冷冽的眸光在触及她美丽的容颜时渐渐柔和,此情此景,写意如画。

祁玥的手掌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一拍,刹那间三根无色幻羽丝从扶手处迸射而出,直逼叶薰浅,顷刻间缠在了她的腰际,叶薰浅一惊,下意识地祭出藏在腰间的匕首准备割断缠绕自己的丝线,然而,还未来得及动手,祁玥已然后发先至。

情之一字,果然害人不浅。

叶怜香的马车速度不减,由于惯性撞上了那断裂的檀木板,受阻停下,引得里边女子身体前倾,差点跌了出来。

琼华静静地跟在叶薰浅身边,坚守自己的本分。

一室下人心惊胆战,悉数跪下。

……

七日,足够他将自己虚弱不堪的身体恢复至常人一般的水平,也足够让青泉查到一些事情了。

如此一来,个中缘由,就分外值得推敲了。

叶茂枝繁、洁白无瑕的琼花一直都是她的最爱,没有想到浅阁里竟然也会有,侍女们紧随左右,不置一词,叶薰浅的手轻拂过那白色的花瓣,唇角掀起一抹恬淡的笑,仿佛沉浸在了美好的回忆里。

一汪碧湖占地方圆三里,清波之上,屋舍错落有致,集书房、卧室、厨房、浴室于一体,很难想象,如此多功能的屋舍,是如何建造仅有三里的湖面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