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那神情叫一个凝重冷峭,手中仿佛是书写春秋的如椽大笔非用千钧之力运之不可,仿佛也在告诉围观的这些人:爷写的不是字,是寂寞。

“咦?是吗?”华辰逸兴趣来了,请教道。

驾车的华总说了句,环弯、归聚、明净、平和都是所说的水形,这点基础华总好歹学了点,不过也有那么点道理,环境讲山明水秀,要连水也没有,自然算不上好环境了。

“那你呢?好色了没有?”古清治笑着问,晚上同样在猫眼里看到一部分经过,本以为今天帅朗肯定要说几句难听话发泄发泄,可没想到自己也料错了,比往常还平和。

帅朗伸手拦着,作势要关门。当先的粉红,白嫩嫩的脸蛋不见糗色,甜笑着问:“先生您姓帅吧?”

本来今天派副总和秘书代自己出面谈费用已经算计好了,总得来说比较看好古清治,但也不是就只靠这一头,要价高点可以承受就承受,太离谱,大不了找个由头不用,不怕出钱还怕别人说咱傻呢;要价太低更不敢用,出了钱也怕人家笑话;这心里价位华辰逸估摸在十万到二十万之间,能排到中州数得着就成了……可算计了不少次,就没算计到这种情况:分文不收。

“为什么呢?”刘秘书诧异成惊讶了,开车的陈副总也惊了惊,回头看了一眼。

连着三天就最后一天吹得最没水准,不过还就最后这天邪了,康老头是听得津津有味,没准说起来姓康和历史上康百万还有点血统联系咋地,激动之下磕巴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华辰逸那水平自然听得出这话里的水份,不过看得出脸上得意之情很甚,身边拍马屁的太多已经麻木了,要是乡野之中还是个风水大师的也知道华泰和他华辰逸的大名,那自我感觉自然是要爽多了。

“呵呵……我还是倾向于相信自然科学。”老头笑了笑,给了华辰逸一个意外的答案。说着抬步下楼,后面跟着那个小跟班帅朗也下来了,笑眯眯的跟在老头背后,华辰逸微微一愣之后,指着先天八卦图脱口而出:“您要相信自然科学,那用这东西算卦、寻龙、点穴都是封建迷信喽?”

“华总,您找我……”陈副总道,站到了办公桌前,华辰逸随意地说着:“哦……私事,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我母亲迁坟的事,老家新郑机场的附属工程快动土了,这件事得抓紧时间办……几个老辈亲戚催了几次,我头都大了。”

“哦……那我不应聘了,大爷,要没事我就告辞了啊,还有好几家单位我想试试运气去,原本想到这儿的,没想到这儿的鱼腥味这么浓,感觉有点受不了……谢谢您的茶。”帅朗胡乱编着理由,慢慢地站起身来,或者此时真走也未必不可,或者通过这个动作也可以试探一下真实意图。

“咦呀,要死啦……别拿我说事,好像你们不想似的……”气质脸上挂不住了。

一会儿暇想无边、一会儿心潮澎湃、一会儿又有点挽惜,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长时候,帅朗关了机,抽了内存卡,喝得有点发晕,一不小心手机吧嗒摔地上了,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句,干脆把衣服也扔到桌上,不去想了……想这玩意和看岛国的女鬼子片样,越看越上火。

帅朗使劲咽咽嘴里的吃食,又抿了口,啧啧几声,这才神色飞舞地说着:“我有意放着她跑,其实我就喜欢看她仓皇那小样,真叫做个勾人……追到巷口她停下了,从中州大道一直追经八路,走得都是胡同巷子,哎哟,把我给累得……哦哟喂,你们可不知道那妞有多水灵……我就想追上她呀,认识认识,嗯,你们说哥这么聪明,她的骗局都看穿了,没准她对我一见倾心、俩人开房什么的,要不分我点美金也成呀?………因为她损失大了,我吃都没吃饱……”

“就你这眼光还当骗子……呵呵,哥们要是警察就不这么客气了,先抢钱后劫色,人财兼收了再把你一脚踹开,让你没地儿说理去。”帅朗恐吓的语气,因为父亲的缘故,对警察也没有什么好感。

后面的不急不徐跟着,声随人来:“刚吻过亲爱的你就忘了?不是说好晚上还陪我呢吗?怎么跑了。”

刘姓的哥们也跟着求着。好容易联系上了一个大买主,钱就在眼前立马就要到手了,怎么舍得放过。

于是帅朗继续低下头,只当没看见,挟着花生米往嘴里扔。

原本父子关系就不怎么好,老爸看儿子不顺眼,儿子看已经续弦有了后妈的家更不顺眼,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走。

边说边审视着身侧的小学妹,正矜持地舔着小木勺的动作很悦目,露着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如果不是脸上那几颗未出尽的痘痘,这张精致、小巧、玲珑的脸配着脑后那条大辫子就更完美了,恐怕唯一的缺点就是个子有些矮了,以帅朗绝对犀利的眼光审视,这妞的身高应该不足一米六,矮自己半个脑袋。

看了一眼现场,这会王雪娜倒不觉得难了,只是有点可笑地悄声对帅朗说着:“你也太没创意了吧,不能一上午就这一招吧?”

果不其然,一说起这位人物,那姑娘扑哧一笑,这倒乐了,知道这茬,没准还真是中州大学出来的,不过还保持着一份矜持似地,边走边有点不相信地问身侧跟上来的帅朗:“你真是中大毕业的?”

常在人堆里挤,那能不踩人,这人才市场原本就是踩人市场嘛。

“有么?”帅朗一愣,讶色问。

“不是不是……”老肉赶紧摇手解释着:“我是说,桃园三结义是说许哥你兄弟仨,独出梅一枝不就说你妹么?三个加一个,这不正好四个么?算得好……老爷子刚才不打手势了吗,一个是仨、一个一,正好您一家……”

“啧,说什么来着许哥,老神仙一眼就瞧出来了。”锉胖的言中了,拇指一指老头说上了,直接归功于神仙的某种奇异之处了。

粗胖的老肉说得绘声绘色,形神兼备抑扬顿挫,直说得肥胖的许哥似乎被吓了一跳似的,瞪着大眼回头问锉炮:“真的!?就这么算死了?”

“大爷,这就是我看不上你的地方了,干嘛呢这是?我要说错了,你嗤笑我一顿增加你的成就感;我要说对了,你拐个弯换个说法还是嗤笑我一顿,我刚才已经表达过对你的尊敬和佩服了,何必再下个饵勾引我入套呢?”帅朗道,很不客气地语气,一听这话古清治咧嘴了,拍拍桌子理论着:“耶,我这么大人了还至于和你开这个玩笑?怎么,怕我拿不出钱来呀?”

“那倒不是,这单你捞得不少,一万块不过是毛毛雨,你不过想求证一下是不是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我干嘛要满足你?”帅朗嗤着鼻子,也一如往常一样得意了,一句呛得古清治张口结舌,瞪着帅朗,可偏偏还说不出句针锋相对的话来。

帅朗稍稍得意了,这个饵没有上钩,此时揣度这数日所见,件件支离破碎是如此地散乱,对于古清治究竟要干什么还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猜测,尽管此时觉得这个猜测应该十有xx错不了了,不过有些事还是不能轻易开口,特别是涉及到经济利益,这么大个饵,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还是慎重为妙。

“好,你是真不要这一万块是不是?”古清治貌似恼羞了,义正言辞问道。

“当然,我这人很有原则的,没把握谁和你赌这个。”帅朗道。

“这样……我改变一下需要,一万块买一个我们之间互不相瞒的机会,你帮我求证,我也帮你求证,不管对错,钱都归你,怎么样?横竖你都得一万,不违反你的原则吧。”古清治又来一句,几乎是把钱拱手相让了。帅朗想了想,眯着眼乐了,笑了笑道:“这还差不多,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坚持原则了……好吧,开始,不过说好了,别恼羞成怒啊,我对你也没有恶意,说起来咱们也是一伙的对不对?”

古清治一听,同样乐了,有点喜欢帅朗这个样子,如果让一个人说真话很难的话,对于某种职业也算一种优秀品质了,听得帅朗这么个开场白,微笑着点点头,默认一伙了。

“其实很简单,我估摸着那天咱们公园遇着了,你发现我这人比别人精明点,而老实长相和性子差别又太大,恰恰你也需要我这么个貌似诚实的跟班……干什么呢?让祁圪裆村这里看起来像个长居之所,毕竟你一个人在这儿装也不像回事不是?所以你就出三千块请了我这么个跑龙套的对吧?……而且还有另一层意思,骗倒别人会给施骗者带来心理满足感,而把种种迹像放在别人眼前,别人如果也看不到猜不透,那种自我满足感觉是不是更强……为了这个更强的满足感,甚至于现在不惜再花一万块,大爷,何必呢?其实能骗倒华辰逸带来的满足感已经足够了,最起码中州没几个像您这么有胆有识的大忽悠了。”

帅朗说着,几句描出了大概,这回不讳言了,自始自终都没有感觉到古清治对自己的恶意,而这一万块此时在帅朗看来不过是老古这种大骗的九牛一毛而已,不至于在这点小钱上玩花样,甚至于帅朗相信自己恐怕要被古清治当成候补骗子培养了。

“呵呵,没错,不过太笼统,骗倒华辰逸可没有那么容易,人物关系你搞清楚了吗?”古清治像上课一般提问着。

“xx不离十吧,我后来想想,你是故意让我看到的,我想你们结构应该是这样:在公园那位绰号叫锉炮的胖子介绍了句说‘买水产的老寇介绍他们来的’,这句话很关键。寇仲是个小老板的身份,在他那个圈子喝酒聊天打屁就把您的大名传出去了,于是隔三差五没准就有人上门给您送小钱花,没准还是黄晓已经告知你来算卦人的真实身份情况了,于是时间一长,您这算卦奇准的名头就传开了,这是你们生存之道……其实这里面的玄机是,有确切的消息来源了,甚至于你不用‘父在母先亡’那一招都能把三个胖子的来历说个差不多,那天纯属逗他们玩呢,你、寇仲、黄晓是走得最近……这一次呢,以你的身份接触不到华总那个层次,这其中应该有一个牵线人,这个人我想来想去,应该是王修让会长吧……”

“不能凭空猜测啊,你得说得让我信服呀?”

“把华辰逸迁坟的事告诉你,然后是指点着陈昂、刘秘书上门,寻龙时把众人往名流墓园引,催福之前又在那儿危言耸听制造恐怖气氛扰乱视听,都是他……要没王会长,你的名字都不会被华辰逸知道,这真可以啊,两老头捉弄一老板,呵呵,还把他哄得团团转,要么我说你们厉害呢!?”

“呵呵……哈哈……”

话题中断了,古清治先是呵呵轻笑,之后又仰头哈哈大笑,大笑着该他给帅朗竖大拇指了,只当认可了,能猜到这儿已经让古清治觉得水平不浅了,正笑着,可不料又突兀一句:“冯山雄也是你同伙吧?”

“你是说那个冯老板?我还真不认识。”古清治脸色蓦地一整,很随意地摇摇头,不动声色,再看瞪着自己的帅朗似乎不相信,这倒郑重上了:“别拿这种眼光看了,我真不认识,要不可能王会长认识?”

“不可能,王会长不一定认识,你肯定认识。”帅朗道。

“怎么可能,不能乱讹啊,那几个人看都没看我几眼。”古清治道,不像强自辨解,倒像真不认识这一行人。

“对了,破绽就在这儿。”

帅朗道,一说古清治怔了怔,侧耳倾听的样子,就听得帅朗解释道:“表面上你们根本不认识,那冯老板连看都没看你几眼,只顾招呼华总一行……可事实上破绽就出现在这儿,就您这卖相走到那儿都是焦点,连华夫人都没你的回头率高,如果第一次见,他们看你的眼光里能一点惊讶都没有,可能么?像你扮得这么仙风道骨能被人无视了?我只看了一眼,猜都没猜就知道你们一伙……”

帅朗揭底了,这个意外的底揭出来,让古清治怔了许久,明显地超出考核标准了,隐隐地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惊惶,这几个人却是被王会长也不认识的,稍稍停顿了片刻,蓦地笑了,一笑白眉和着皱纹绽开了,点点头道:“对,是我同伙……呵呵,不错,没有看错你。下面呢?”

“下面还用说吗?一伙串骗的而已……”帅朗道。

“等等……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要达到这个目的需要做的事太多,一言以敝之说得太容易了……而且呀,不一定全是假的,比如这风水之说就不是假的,你得懂,你得能说服了别人,对吧?”

“假的。”

“何以见得。”

“你这儿中堂挂着猛虎下山,我专门咨询了,可挂上山虎而不能挂下山虎,传说有形即有灵,下山虎是会伤人的,你要真懂阴阳之说岂能不知这个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