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学,那时好像已经认识了廖玉。廖玉是班里最安静的女生,除了上课发言,同学们几乎听不到她说话。就是这样个文静得有些死板的女生,在学校包场看电影时,有意在自由排队进入影院时站到了叶正然的前面,影院的灯光有些发暗,叶正然感觉只小手拉在了自己手上。那天的电影,叶正然完全记不得了,他能记得的是自己的手和廖玉的手,在整个电影时段里直没分开。

云箫叙事之拨云第章16

十七岁,或者是十六岁十八岁,叶正然也有恋爱的冲动。他那时也知道自己和廖玉不是恋爱的年龄。

我十七岁的时候,不懂爱情,只懂相好。叶正然说。

你十七岁的时候也开始和人相好了?司耘好像有点不相信。

是,开始了。我的同学,现在是我的老婆。叶正然说。

司耘开始不吭声,直走到小客栈,她没再说话。她的心里突然忧郁难忍,叶正然十七岁时候的相好后来嫁给了他,自己十七岁认识的这个相好,嫁不得。

司耘坐在叶正然的电脑前,看叶正然的写作提纲。她并没听过评书,更没听过裘老先生只讲给叶正然的这个新书段子。司耘看着提纲莫名其妙,她回头问叶正然为什么要这么写,为什么搞得这么复杂,又是从前的恋人,又是土匪头子的妹妹,妹妹嫁了人,而她的丈夫却还思恋从前的恋人

其实,从古到今,男女之间的关系马平川的很少。叶正然说。

叶老师,我想上山去。突然对叶正然说。

你上山干吗?想看风景?叶正然问。

我想去。叶老师,我们起上去吧,你写书,应该看看去,我,想去散心。司耘说。

当晚裘老先生在书馆实在憋不住,登台讲了段拨云山。老人家并没完全按照叶正然提纲上的思路说书,他讲了段拨云山土匪头子的妹妹的故事,说的是这妹妹嫁了叶青,叶青成了拨云山的二头领,二头领下山拦截官家马帮,却被马帮的人打败,他回山再聚喽罗下山反击,夫人也跟着下山,但夫人却在看见马帮护卫之后极力阻拦叶青与之较量。那马帮护卫出手的只有人,单手单臂,他见到叶青的夫人时也即刻停手。叶青的夫人远远看着独臂护卫,泪水涟涟

这段即兴讲出来的东西听得叶正然凝神屏气。裘老先生没和他提示过有这么位“护卫”,而这个人和土匪头子的妹妹有这样的瓜葛他更没想到。叶正然觉得,这故事看似裘老先生即兴编排的,却比自己要写的故事更具戏剧效果,这样的戏剧效果真的可以精妙映射人物和生活,更能吻合自己的感受。

裘老先生对着书馆里听书的几十人,把醒木拍得啪啪山响,讲得眉飞色舞:

那护卫侧身躲开叶青掌,拨云山的独门功夫“拨云手”竟在护卫的面前黯然失色,那护卫也使出同样的掌法直逼叶青,叶青连忙闪身移步伸双臂化解迎面掌,身子刚侧过去,却见护卫的单掌猛然收回,顺着收回手掌的劲道护卫身往后倾,叶青猛觉得地面股阴风撩起,没等反应过来,被脚踢在后腰,这踢用了六分力道留了四分劲头,叶青却不由得飞身出去,忙来个抢背滚了几滚,回身看自己已经被踢出了丈之外!

那护卫低声说道,小子,你只知道拨云山出了拨云手,可惜你孤陋寡闻,却不知道拨云山还有——拨云腿!

怎么又来个“拨云腿”?拨云山的独门功夫不是“拨云手”吗?叶正然在散场之后问裘老先生。

“拨云腿”不是拨云山的独门功夫,“拨云手”才是。裘老先生说。

那这书里到底怎么安排这两样功夫?叶正然问。

物降物,卤水点豆腐。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五行里有相生相克,武功里自然也有。这“拨云腿”在故事中仅出现在个人的身上,那是为照应个故事,个你想不到的爱情故事。裘老先生说。

老人家快讲讲!叶正然迫不及待。

那独臂护卫原是拨云山上的人,头领的妹子十五六岁的时候和这个人产生爱情,悄悄到后山的溶洞里幽会,被头领的嫡系发现捉住,头领口咬定这人勾引了他没成年的妹子,任凭妹子百般说情也不依不饶。他问清这人是用哪只手摸了他妹子,于是手起刀落,刀砍下这人只手臂。后来这人被送往山上寺庙,永不允许下山。这人伤好后在寺庙自耕自食,苦练五年,拨云手需要双手臂,他只有只手,终究不能炼成最高境界,但他却练就双出神入化的“拨云腿”。五年后这人偷偷离开拨云山,在家镖局做起了护卫,凭身功夫闯荡江湖

云箫叙事之拨云第章17

这是裘老先生在书馆散场之后给叶正然“补”的段,老先生和叶正然起喝茶,司耘也在。裘老先生口气讲下来,甚至习惯了拍醒木,把桌上的茶壶拿起来差点拍了下去,吓得司耘连忙伸了双手去接。

司耘直陪着叶正然听书,也陪着叶正然在书场散了之后和裘老先生聊天。这是她第次听评书,听得她手舞足蹈。她听裘老先生说山上溶洞和寺庙就是当年练拨云腿的地方,拉住叶正然的胳膊说,我们去看,明天就去,明天早就去!这评书太好玩了!

司耘的失踪,把呈州的警察给折腾得寝食不安。司东陆每天至少五次电话,公安局的干警们巨大压力。

司东陆,男,四十八岁,呈州市副市长。副市长的女儿失踪,非同小可。司东陆找到呈州的公安局长,局长找到刑警大队长,大队长指派所有派出所所长,所长带领所有上班的干警两三天时间内,呈州的民警手里几乎都有张司耘的照片,所有的网吧旅店都被警察清查了遍,所有的和司耘有来往的老师同学朋友都被询问了遍。司耘,踪迹皆无。

呈州的报纸上开始出现有司耘照片的“寻人启事”了。司耘的妈妈已经病倒住院,司副市长两天两夜没合眼。

警方呈给司副市长的材料中,提到了司耘和个已婚男子关系暧昧,这让司东陆十分震惊。女儿驻校,只是每周末回家,从来没提过这种事情,司东陆和夫人也丝毫没发现女儿有什么变化。已婚男子?这至少意味着女儿进入了个三角关系,而如果她对这男子不甚了解,如果这男子心术不正,被骗被玩弄的命运无疑会降临到司耘头上!司耘的同学谁也说不出这个男子的姓名和单位,只是有的同学见过他,描述了个大概的模糊的轮廓。

司耘失踪第三天早上,司东陆亲自和刑警队的人来到呈州电信局,查询司耘的通话记录。司耘的手机三天来直关机,却在刚刚过去的午夜开通了次,通话时间刚好4分钟。

这惟的线索被刑警队立即投入侦察,被查到的号码是在山东接的电话,几次打过去都无人接听。刑警队已经开始安排人准备去山东了。

司东陆的脑子里出现的是两个场景,个是私奔,个是绑架挟持。他脸色开始苍白,额头开始出汗,不停地看手机,手机上有时间显示,那些数字秒秒的跳动,让他的心越揪越紧,每次响起的电话都让他身子抖,但每次的电话都与司耘无关

近中午,从山东方面诚惶诚恐地打来了个长途电话,这时两名刑警已经赶到了呈州机场,呈州遇到了特大暴雨,不然两名警察就已经上了飞机去济南了。打电话的人就是午夜与司耘通话的人,他说,司耘在拨云山。两名警察又奉命回转。

司东陆拿过刑警队记下的通话内容,手有点发抖。

我叫李春胜,33岁。

呈州第三建筑公司项目经理,已婚,儿子6岁,家住呈州彩云街15栋3号。

我和司耘半年前认识的,没有任何不良来往。

司耘说她爱我,她知道我有老婆孩子也爱我。

因为司耘太小,我也知道她是司副市长的女儿,当发现她有这种念头后渐渐减少了来往,近两个月没有见面。

她前天在拨云山用公用电话和我联系,说她只想见我面,她会在拨云山等我。

后来我直打她的手机,但她关机。

昨天夜里她用手机给我打电话,我因为醉酒没听出她是谁,她就哭了

她定还在拨云山。

司耘失踪的第三天中午十二点,场特大暴雨之后,司副市长坐上呈州市公安局的警车,开往拨云山。

这个时段,许芳苑捧着大肚子也坐在樊小刚的车上,两人看车外的风景,谈笑风生,慢悠悠地走在去拨云山的路上。大暴雨突然来了,樊小刚也显得有些疲劳,他回到呈州后直感觉身体不适,很容易疲劳,许芳苑担心樊小刚的身体,她让樊小刚把车子停在路边,等待暴雨过去再走。许芳苑说想听听音乐,樊小刚说记忆里从来没在车子里听过音乐,所以这车子里大概不会有。许芳苑说,那我找找,曾几何时我是在车子里听过的。许芳苑真的在音响下面的空挡里抽出了张碟片,那上面画着傣族的葫芦丝,背景是月光下的凤尾竹。许芳苑看着碟片愣了几秒钟,便打开音响,闭上眼睛沉浸其中。车窗外暴雨喧嚣,车内的音乐缥缈,缠绵。

云箫叙事之拨云第章18

这是当年叶正然送给她的。

这个时段,廖玉也冒雨离开了家,在车库里擦了擦好久没动过的车子,忘记了外面下雨擦车子等于白擦,自顾直着两眼慢慢地推拉抹布。她拿出钥匙,看着拴在钥匙上的两头竹刻小象,愣了会,开始启动车子。车钥匙上的两个竹刻小象,是叶正然送给廖玉的礼物,连同这辆捷达车起送的。

廖玉开着叶正然送的车子,要去拨云山找叶正然,下雨,她也想去。

廖玉这几天好像浸泡在种物质里面,那物质有点隔音,也有点隔光。她在叶正然离开后,突然心情黯然下来。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本本看着叶正然的书。她读得很认真,追究到每个段落甚至每个词句。

依然如故,在廖玉看来,无论是当初的走马观花,还是今天这样用心研读,叶正然写到的爱情或者感情,无例外,全部有许芳苑的影子。

她还不确定自己的婚姻是不是个错误,她认为自己做的这些,都是在找寻婚姻中的信心。但廖玉没有找到信心,却找到了很多动摇自己的理由。

她爱了很多年的叶正然。叶正然在北京的最后时期,和她的来往并不正常,叶正然越来越像个机器,是那种拒人千里的冷冰冰的机器。那段时间的廖玉不敢再和叶正然卿卿我我,刚想真正进入谈婚论嫁程序的廖玉被叶正然艰苦的忙碌和冷淡,打消了主动出击的念头。那时的叶正然在北京奔波得无以伦比,他头年跳了四次“槽”,临离开北京前,他又跳了两次,北京的报社杂志社几乎都有过叫叶正然的员工,而这个员工般只做短期的工作便离开岗位,然后成为这家报刊的专栏作家或者特约记者。廖玉不了解叶正然的行为,她不在传媒系统,不懂传媒人的思路和作为。她觉得叶正然定是为了赚钱才如此这般身体力行地拉关系,因为叶正然对她说过,固定在个报社或者杂志社,做辈子编辑或记者,永远得不到成就感,也永远赚不到钱。的确,那两年叶正然的收入十分“坚挺”,在各家报纸上开专栏,周至少要交十篇千字文,每篇专栏文章的稿酬大约三百块,每月叶正然的腰包至少会有万元的票子,这还不算他在外省报刊上的收入和出版小说的版税。廖玉听说叶正然已经开始打算买房了。

无论叶正然怎样赚钱,廖玉都不敢想象这财富是自己能享受到的。他和叶正然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电话也在逐渐减少,以至于在次父母问起廖玉关于和叶正然的事情时,廖玉忍不住哭在了父母面前。

从小养成的矜持,让廖玉封闭住自己。她觉察出自己爱情上的不妙,却怎么也放不开这份爱情,或者说,她舍不得这场初恋。

廖玉知道叶正然突然去了云南的时候,她的父母已经直接要求廖玉放弃叶正然了。叶正然在呈州接到廖玉的电话,电话里的叶正然继续他的冷淡和沉默。那天,廖玉终于开口问了句“我怎么办”,叶正然的回答是“我还来不及想我们的事”,廖玉哭着又问了句“你去云南为什么不告诉我”,叶正然的回答还是“我现在来不及想我们的事”。

廖玉在崩溃边缘放弃了矜持,她觉得自己放下矜持的同时,也放弃了对爱情的信念。她开始和别的男子见面,约会,个,又个。她开始了解别的男人,比较着,她想,自己比较以后挑选出来做丈夫的,应该定是最优秀的。但廖玉并没足够的时间找到优秀的男人,叶正然却突然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