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去,那宅子高高的院墙里虽不是灯火通明,却果真有一点灯光忽闪忽闪的亮着,在这一片的漆黑之中,这一星半点的火光反而更加的让人觉得诡异。

没错,这里是京师。

杨文昌看了一下全神贯注倾听的三人,继续说道“他的死因和凶器我在现场都检查了,没有一点可疑,两个妾室也不像在撒谎,可是要说厉鬼杀人,这谁信哪?所以,仔细调查之下我有了第一个疑点,就在那个佃户的死亡上,赵四为什么好好的要忽然收回佃户的土地,逼得佃户自杀身亡?”

身后的铁无情不认得这个人,好奇地凑上来询问书信的内容,叶枫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他正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忽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忽的一下停在了他们面前。

但是屋里最让人眼前一亮的却是一个人。

他看解祯应还是低着头没有说话,有些歉意的又接道“父亲平素公事繁重,母亲又不在府中,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事务全靠二弟帮忙打理,为兄一直在外帮不上忙,实在有些惭愧。”

夏瑄点点头,忽而又问道“既然诏狱无旨不得随意出入,你是如何进去的?”

叶知秋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本书,他的须发都很整齐,看来是经过仔细的梳洗,身上的衣服也很整洁,全身没有戴着任何刑具,如果不是隔着面前手臂粗细的铁栅栏,叶枫几乎要忘记这是在令人闻名色变的诏狱之中,父亲那泰然自若的神情倒像身处在舒适的旅店客栈之中。

叶枫没有回府,而是直奔锦衣卫镇抚司衙门。

这时候黑鬼开口了,好像感到非常的困惑“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救我?”

叶枫仔细一看,这个人好面熟,黝黑的皮肤,大光头,想起来了,他就是一年之前跟随在风老爷子身边,在野店中伏击叶枫他们的绿林三十六寨左右护法,“黑白双鬼”中的黑鬼!

慕容皓华倒不是担心铁无情的武功,他向来最看不起这些苦练硬功夫的莽汉,姑苏慕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最擅长的就是对付这些个笨重的硬功夫。凭自己的武功,他自信要对付这个练得一双铁手的铁无情并不难。

这四年里,每天的三顿饭全是叶枫练刀后剩下的稀烂的豆腐渣和摔碎的鸡蛋。魔五楼看起来是个阴沉的人,平时也寡言少语,可是想不到他居然烧的一手的好菜,每一顿几乎都变着花样地做各种豆腐和鸡蛋菜肴,而且都是色香味俱佳。

他正想开口叱骂,忽然车厢门帘一动,一个人影扑了进来。朱高炽一惊,定睛一看,原来是赶车的奴仆。此刻见他仰面倒卧,双目圆睁,胸口插着一支箭矢,竟然已经气绝身亡。

书斋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晃,恭恭敬敬地躬身立在门外,雷破天不用看也知道来的一定是双杀之一的水神西门柔。

他转头看着唐大“你们唐家有什么计划没有?”

雷厉怎肯放过这一线的机会,忍住手臂剧痛,对独臂老人大喊了一声“原来是你,我知道你是谁了!”

果然,蜀中唐家的人还是不肯放过自己。雷厉眼前浮现出雷家五虎那可怖的死状,禁不住全身微微颤抖起来。不知道唐家人安排下了什么毒计,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下场,不由自主地他的双脚顺着一旁的小道跑开去,他要远离这口妖魔一般的棺材,远离危险,这是他本能的反应。

唐大驱马跟在马车后面,回头看向来路。远处的山坡上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影在那里远远地看着他们。

仁山大师点头道:“不错。本来是想待你身体复原之后再和你见面的,不过你明日就要启程返京,事出突然,故而由老衲携此图前来相请。叶公子可愿意前往一见啊?”

杨文昌一看见他,心里就叫苦不迭,看来这次真的乌纱不保了。这个人他认得,这个人是真正的皇上心腹,京师中闻名色变的锦衣卫指挥使叶知秋叶大人。

朱高煦自从这次来到京师,身旁没有一个谈得来的人,连兄长朱高炽也是一天到晚唠唠叨叨要他收敛心性,烦也烦死了。如今遇见了茹云,难得她对自己这个高阳郡王在京师中惹是生非的累累恶名毫不在意,因为自小养在深闺,反而对他多年随父王走南闯北、征战沙场的事迹很感兴趣,甚至还想去北平看看这一路的民风人情,看看这京师外面的世界。

叶枫说道:“李道长仙风道骨,举止之间都含道理,令人敬仰,有什么不对吗?”

旁人都没看出来,只有李玄宗眉头一皱,仿佛看出了点什么端倪。

李玄宗点头道:“不错,林家当年富庶一方,林父又醉心剑术,常常上武当山来捐献钱粮,也常和我们切磋剑术,甚至经常和家师张真人促膝长谈,谈论武学剑术,当时家师还没有离开武当云游。”

柳若无问道:“只是,要从什么地方找起呢?”

被人如此重伤,他哪里来的力量竟然能用擒拿手控住自己?屠夫心中赶到无比的惊骇,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回头,只见另外一个汉子已经快步抢到了自己的贴身位置,平平的挥出一拳打向自己的胸口。

掌柜脸上的笑容更甚:“唐大公子说,如果你们愿意让路的话,”他有些神秘的凑近了裁缝的耳边,低声说,“他会考虑留你们一命。”

他的信心和豪情仿佛一把火,点燃了大家的热情,他们感觉不到恐惧,只有沸腾的热血和即将面对敌人的激动。

程念真白了他一眼:“学习医术的基础就是学习人体和内脏,从十岁开始我就会剖解尸体了。”

黑袍人微微有些动容:“你见识倒不少。”

叶枫接过来翻开一看,没看两行竟然面色大变,惊得目瞪口呆。

程三思嘿嘿一笑:“她六岁就跟着我学医,加上天资聪慧,十几年来不说学了我全部医术也有十之八九了。如果她也对付不了金蟾的毒,那就算我到了也没用,我也一定解不了。”

假顾青衣眼里渐渐没有了嘲讽的神色:“哦?还有呢?”

张胖子一阵尴尬:“没吃过猪肉谁还没看过猪跑啊?虽然我没成亲,但是满大街的勾栏之所有的是女人。”

姜慕白看着叶枫,好像知道他的心思,暗自叹息了一声,沉吟了片刻,道:“这个顾青衣为什么会在这里守着林随风守了五年,我感觉这事情比较奇怪。林随风当年一剑败武当三长老而扬名天下,对武当是奇耻大辱,自然顾青衣和他不会有什么恩义可言。我认识顾青衣的师父武当三长老之一的李玄宗,此人是张三丰张真人的嫡传弟子,武功高自不必言,心胸也是常人难及的宽阔,对二十多年前败在林随风剑下的事虽然引为憾事,却并不是过分计较。顾青衣是他的弟子,想来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不会为了报师父的一剑之仇而耿耿于怀,死缠烂打。我建议你派人赶去武当见见李玄宗,一方面通报顾青衣的死讯,另一方面可以查询一下顾青衣来听涛山庄的原因,可能会对眼前的事情有所帮助。”

林守成叹口气道:“其实具体的我也不是非常清楚,不过当年父亲单剑连败武当三长老中就有顾青衣的师父李玄宗,大概因为这样令他耿耿于怀。大约五年之前顾青衣忽然前来,请求与父亲比剑,二人在竹林单独比试,过程无人知晓,只知道最后他败了,于是就留下来跟在父亲身边做了仆从,说是方便研究父亲的剑法,终有一日能击败父亲。可是没多久父亲就走火入魔,狂性大发,在下不得不将他锁在竹林小屋内。顾青衣从此就自己守在小屋门外,谁也劝不动他,也就由他去了。说是仆人,可是全庄上下无人敢冒犯于他,连在下每次见他也是恭恭敬敬的。”

声音并非从竹林传来,顾青衣一呆,就见从他身后小屋后面忽然跃起一道身影如大鸟一般腾空直扑他的后背。顾青衣猛回头,就看见一道比他刚才还要耀眼的光芒,剑气!

司徒无伤却嘿嘿一笑,还剑于鞘,似乎不想再动手了,对林守成道:“舍弟应听涛山庄之邀前来,归途中遇害,听闻朝廷锦衣卫也来贵庄查这个案子,所以我特地前来看看有什么结果,少庄主不会不欢迎吧?”

夏原吉点点头:“所以,只要汉王没有起兵造反的迹象,无论他如何撒泼耍赖,圣上都会容忍,他越是蛮横,越是说明他眼下没有其他图谋,圣上越是放心。”

张胖子在一旁忍不住问道:“你妈难道生了九个孩子,你排行第九?”

雷破天心中一凛,应道:“不错。”

其实他不太明白范上古讲的卷轴是什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避开唐大,只是现在这样的环境下,忽然有种感觉,唐大想找的会不会是这个什么卷轴?他又是什么目的?前面的石台上,到底有什么东西?

叶枫迟疑着想要说几句关心的话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正迟疑间,房门忽然一下被推开了。

圆滚滚的张胖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看见叶枫醒了,顿时喜笑颜开“老四,你没事了?刚才可把我们吓坏了。”

叶枫还没开口,一旁的程念真没好气地搭话道“吓什么吓?有我在这里,难道还会让他有事?”

张胖子似乎对她颇为忌惮,被她一句话顶的很是尴尬,喃喃地说道“是是是,有神通广大的姑奶奶在,当然能起死回生,逢凶化吉。”

程念真柳眉一竖,斥道“你说什么?!”

张胖子吓得全身一激灵,连声道“没什么,没什么。”

叶枫不禁莞尔,想不到大大咧咧的张胖子竟然也有害怕的人,正想出言打趣他几句,门外有仆人高声禀告道“沐公爷传话,如果叶公子醒了,请到堂上叙话。”

叶枫和张胖子应了一声,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投向了程念真。程小姐幽幽一叹“想必你们有正事要谈,你们去吧,我在这里收拾一下东西。”

两人哦了一声,赶紧溜了出来。叶枫悄悄低声问张胖子“你怎么那么怕那个程姑娘?”

张胖子一副惊恐的表情“你是没见过她拿把刀在死尸上做的那些事,哪里还像一个姑娘家?如果得罪了她,我怕她只凭一根银针就能把我们整得够呛。”

叶枫心中暗笑,要说凭着程念真的医术,这么做原来也绝非难事。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了院子来到了国公府的厅堂之上。

黔国公沐晟此刻正端坐在厅上和铁无情叙话,看见他们进来,含笑站起身迎了上来。

他关切地对叶枫问道“怎么样,叶公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吧?”

叶枫含笑答道“些许小疾,何劳沐公爷挂心?”

两人一番寒暄,叶枫知道这位黔国公沐晟和张胖子的父亲英国公张辅曾经共同领兵征讨交趾,所以他们两家互相之间很熟悉,但是自己和这位沐公爷并不熟悉,之前甚至从没见过面,只是听说过他的很多事迹。如今看来,他不但没有架子,不像个常年统兵,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还很平易近人,说话客气,似乎很好相处。

只是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自己去夜探鬼宅是听了胜伯的话,临时起意的,这位沐公爷又是怎么预先知道自己会遇上危险,安排人来接应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