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恭敬敬站在轿子旁的两个轿夫之一答道:“昨晚他们已经在离这里不远的镇子住下,料想今日下午就会经过这里。”

林守成又问道:“从你的讲述中,关于他的身份一直都是你的推测,他可曾亲口承认过他就是柳青云?”

唐大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还有就是,你毕竟还是游家的人。刚才程老说的尖酸刻薄的话,骑在马上的这个人听了毫无反应,而你却全身震了一下,所以我断定你才是游家的后人,是最危险的杀招,是真正的藏剑,是藏在暗处的那把杀人剑。”

原来这个人竟然就是天下闻名的名医程三思。只见他摇晃着头:“唐大少你下棋诡计多端,黑白之间暗中布局,让对手一直感觉处在上风,猛冲猛打,不知不觉却坠入你的圈套,一败涂地。真可谓是棋者,诡道也。”

两位义兄张胖子和解祯亮刚才从南院出来也各自忙各自的事,没跟他来竹林。即便他们俩在,一个仅仅长于轻功,一个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根本不会武功,自己身中奇毒不能动武,恐怕还是难逃对方的毒手。

她脑子很乱,可是还是强打起精神,努力保持着最优雅的姿势,把最完美的侧影展示在窗前。因为她知道,此刻在南院寂静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她。

姜慕白看他脸上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犯嘀咕,冷冷地道:“你们也真是大意,悄悄谈话居然连草棚外面有人都没发觉,还不止一个。”

叶枫转过头,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压了压还在狂跳的心,道:“我也不信鬼神之说,可是明明是亲眼所见。无论如何,我们赶快到东院去看看。”

一路行去,整个竹林中的十余处暗哨已经全部丧命,尸首看来与前面两具大抵相同,唐玉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展开轻功直扑竹林小屋,刚到竹林边缘,他就看见了那两名凶手。

林守成又道:“此三位剑客当时均在本庄居住月余,研习剑谱,既然叶公子与程神医也相约在本庄见面,诸位不妨也住下,可以查问他们在庄内的具体细节,看看可有帮助。”

面色一整,又道:“言归正传,丘福那边到底进行得如何了?”

店小二叹道:“听说这天下第一美人当年嫁入听涛山庄一半是因为天下第一剑的名头,还有一半就是因为这老庄主有一种驻颜奇药,你看她这十年过去了容颜依旧像二十岁小姑娘般动人就知道了。”

张胖子迫不及待地撕下一只鸡腿,三两口就下了肚,拿起筷子正想去夹红烧鱼,筷子却被叶枫一把抓住了。抬头就见叶枫沉着脸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四顾环视一圈才发现整个客栈除了他们,再没一个人。

叶枫不禁一阵惭愧,这十七个人的案卷他看了很多遍,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唐大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继续说:“从那以后姚道常就安全地隐身在孟道平身后了,他可以在暗处静静地观察一切,范上古对孟道平的愧疚,暗中教授紫霞功,华山同门对孟道平的不满,以及孟道平对范上古的仇恨他全都看在眼里,甚至我猜想这次孟道平联合大雷门袭击师尊,夺取掌门的计划他也很可能事先知道,却一直不动声色。到最后孟道平终于走上了欺师灭祖,自取灭亡的死路,而姚道常这时候站出来,毫不费力地成为众望所归,名正言顺地坐上了掌门的宝座。只有一件事他真的冒险了,就是我们能否对抗大雷门的全力进攻。但是他一定要赌一把,到最后看来,他还是赌赢了。”

他环视了下四周,月光下万籁俱寂。他今天特别撤掉了所有的暗哨和守卫,因为他在等一个人,一个极为重要的客人,没有这个人,就没有他雷破天的今天,也没有今天叱咤江湖的大雷门。

金蟾扑上来的势头虽然被暗器一阻,但是落地之后又马上再度闪电扑起,直扑唐大。眼看唐大身形已经用老,已来不及闪避,心里不由一阵绝望,两眼一闭。

唐大面有喜色:“这是因为石床中空,这里有些许缝隙产生有风流动,火焰就会晃动。”

叶知秋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叹息道:“如果不是我顾忌京城异动,亲自去华山坐阵的话也许结果会不同。”

范上古悲呼一声:“平儿!”抓住这个机会拼尽全力伸手从孟道平肩头一指正正地按上了雷雨云的印堂穴,黄龙指!

范上古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雷卓云。因为提到了父亲失踪的事,雷卓云正聚精会神地听着。

范上古摇摇头:“不知道。听先师讲他们当年还没有成功,两家就发生了重大变故,到后来两家人马都尽数葬身洞中。当年雷惧逃了回去,这里所有的材料和东西都被带走了,连一张纸也没留下,这么多年来大雷门并没拿出什么新武器,由此推断当年应该确实没研制成功。”

雷破天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算计?我让你利用华山内乱控制局面,调查清楚灰衣人的事,你竟要斩草除根,早就告诉你做大事的人要包容广蓄,你一点都不记得。还想炸掉贺老石室,你是要收服华山派还是要与华山派为敌?”

叶枫转头看去,山道上三个人影疾驰而来,为首一人,须发皆白仙风道骨,正是华山派掌门范上古。

大家一片默然,唐残心中的感受大家都能想象,在刚才那几乎生死相搏的瞬间,这个老人面对一手抚养大的孩子,内心是何等的矛盾和悲凉。

孙瘸子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小老儿不过是开面馆的,也不记得见过客官啊。”

程念真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你只是帮手,我会就行了。”

林守成沉声道:“既然已经答应了程姑娘,我看还是烦请张兄辛苦一下,尽早查出忠伯的死因,也好抓住凶手,绳之以法。”

张胖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就是死活不干。开玩笑,让他一个养尊处优多年的世子去解剖腐烂的死尸?想想都恶心得要吐。

可是架不住大家的劝说,两个义兄弟更是好话说尽,软磨硬泡,更要命的是不知怎么得罪的这个玉面俏罗刹,不,这个姑奶奶无比坚决地就必须要他帮手,最后,我们的胖世子几乎是哭着被义兄弟架进了林忠住的小屋。

林守成吩咐两个庄丁把林忠的尸体也扛进屋里,程念真就寒着一张脸,走进了屋里。她转身关上了门,就在这关门的一瞬间,传来张痴撕心裂肺般绝望的号哭声,大家的心都仿佛被揪了一把。

大家就这么在屋外静静地等待,谁都没有说话,四周出奇的安静,连屋里张胖子刚开始还能听见的号哭和呕吐的声音也没有了。时间就这么静悄悄地过去了,直到屋门打开了。

屋门打开首先出来的是一脸平静的程念真,一面走一面擦拭着双手,丝毫也看不出她刚刚干过什么事情。她身后跟着的是面色惨白,目光呆滞的张胖子,解祯亮赶紧迎上去一把扶住,才发现他两唇之间夹着一片生姜。

程念真径直走到林守成和叶枫身前,平静如常地说:“检查完了。”

叶枫关切地问道:“怎么样?”

程念真道:“死者是个不懂武功的老人,死因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个练过武功的人很快速地用重手法点了死穴,死得非常快,没什么痛苦。”

林守成有些半信半疑:“就凭一具腐烂的尸体,你能看出他死时毫无防备,而且没有痛苦?”

程念真有些无奈地望着他:“因为尸体虽然有些腐坏,可是根据他面部的肌肉线条,他还保持着微笑。”

大家恍然大悟,一个人只有毫无防备又死得太快,才会保持着生前的微笑表情。可是想到一具腐烂的尸体还在微笑,就让人不寒而栗。

“还有件事你们也许会觉得更不可思议。”程念真直盯着林守成,看得他心里有点发毛,“根据尸体的情况判断,这个人已经死了半月有余了!”

什么!在场的人全都一阵震惊。这个人如果真的是林忠,按这说法,他半月前就已经死了。可是叶枫一行人到听涛山庄不过数日,期间一直是他负责安排生活起居,连庄内上下,甚至庄主林守成在内,天天都能看见忠伯上下忙碌的身影,直至前日他才失踪。如果忠伯半月前就已经死了还被人埋尸在此,那么天天和大家朝夕相处的人是谁?

难道真的……有鬼?!

有人惊叫起来,大家一阵慌乱纷纷各自逃也似的离开小院。林守成也没有头绪,吩咐两个胆大的庄丁重新埋葬林忠的尸身后,也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叶枫皱着眉头,反复想着这奇怪的事。林忠的失踪,死亡半月的尸体,真是越来越乱了。

跟在他身后的是搀扶着张胖子的解祯亮,他一路都在唤着张痴的名字,可是张胖子从小屋出来后就一直呆呆傻傻的,跌跌撞撞地走着,也不答应。

直到扶着他进了张胖子的房间,张胖子一直呆滞的眼珠忽然转了转。他扭头看看四周没有其他人,忽然一把关上了房门。

他的举动把两位义兄弟吓了一跳,连连唤他的名字:“你没事吧?”

张胖子不耐烦地一摆手:“叫叫叫,这一路上叫魂似的,没事也被叫得有事了。在小屋里程姑娘让我闻了热醋含了生姜片后就没事了。”

两人更奇怪了:“那你这副样子是为了什么?”

张胖子神秘地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帛绢,隐约可以看出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把帛书递给叶枫:“这个是检查尸体的时候在鞋底发现的。”

解祯亮赶紧一把捂住鼻子:“我说扶着你怎么一路都有股臭味呢,原来不止是尸臭,还有脚臭。”

张胖子白了他一眼,转头对叶枫说:“程姑娘让我交给你,说一定是极要紧的物事。她说我只有这么做别人才不会疑心我们从尸体上找到了什么东西。”

叶枫接过帛书,暗暗为程念真的细心和聪明感到佩服。同时他心里隐隐感觉到,一切的真相,也许手里这帛书才是真正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