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道:“各位敢情是外地来的,刚到这里还不知深浅,刚才那踢人的文士正是听涛山庄少庄主林守成,那漂亮的妇人人就是他夫人,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柳若无。”

可是这车太过笨重,也是为了平稳,老是这么不疾不徐地行进,让叶枫有些心急,这样走法,到嵩山不知还要几日。他着急的倒不完全是因为要去听涛山庄查案,也许还因为唐大临行前曾说过会让唐玉和唐柔前去嵩山帮手。想到唐柔,叶枫又想起了在华山山谷恶战之际见到的她矫健的身影,俏丽的容颜,心里感觉更是焦急,盼着能早日赶到嵩山和唐柔见面,不禁喃喃自语道:“不知唐柔……唐玉他们到了嵩山没?”

唐大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这之后常无义的行动却有些奇怪。他是刑部现今第一高手,他父亲前任总捕头常漫天就是江湖上著名的快剑,当年一剑破七星,是唯一一个曾破我唐门天芒七星的高手,他的快剑也得自其父真传。但是他并没有赶上华山来帮忙,而是直接去了嵩山方向。虽然刑部尚书郑赐与你父亲政见不合,但是也还不至于成为政敌,常无义一个小小的总捕头也不敢见死不救,除非他有更重要的急事。”

叶枫更疑惑了:“那么信为什么会到了孟道平的房间里?”

可是这次华山之役大雷门双杀一死一伤,四大堂主中也折了一半,老二雷卓云重伤,生死不明,而自己的儿子大堂主雷雨云,从华山回来就一直昏迷不醒,自己费了好大力气甚至不惜耗损自身真元才保住了他的命,毕竟头部要穴遭受重创,以后是否会落下什么后遗症谁也不知道。

这一惊之下叶枫赶紧撒手,倒退了两步,就看见一幕难以置信的场景,这金蟾的双眼竟然睁开了,而且是血红血红的颜色没有瞳仁!原本拳头大小的身上也开始膨胀起来,足足大了一倍,从体内透出淡淡的光泽,灰扑扑的颜色也逐渐变成淡淡的金黄色,背上有几个铜钱形状的绿色斑纹,异常的鲜艳。这难道就是真正的金蟾?难道刚才它只是在休眠,现在刚刚醒来?

唐大抬头看了眼火折子,忽然脸色一变,伸手一把抓住叶枫的手,夺过火折子仔细观察起来。叶枫吃了一惊,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时从内屋的阴影里走出了一个人,全身黑袍黑冠,拢着双手,满脸浓密的黑色胡须,整个人都是黑漆漆的,如同一个本来就在阴影中的黑色的影子,可是他腰间却挂着一把黑色的刀,黑得发亮,映着窗外投进来的阳光闪烁流动着光芒,仿佛有灵性一般。

雷雨云只一愣神,立即反应过来,抬起一脚踢开僵立在面前的宇文烈,大喝一声,一掌拍出和扑过来的范上古结结实实对了一掌。

孟道平一愣:“不可能,你在撒谎!那为什么我父亲在信里告诉我在他死后不要恨你,不要报仇?”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唐大急问:“唐傲呢?”

西门柔深揖一礼,把前面的事一五一十汇报给他,他一言不发,昂首而立。西门柔本来极高,但是在这个老人面前,一直弯着腰,加上雷破天身上逼人的气势,竟然让人完全注意不到他比西门柔要矮。

唐大转而道:“这个消息先不要告诉雷卓云他们,他毕竟是雷家的人,父亲失踪后雷破天待他视如己出,很难说知道了心里会有什么变化。”

解缙立即跪下,对朱棣长拜,只说了三个字:“好圣孙。”

“可是……”唐残忽然想到了什么,沉思起来。

回头看看唐大和雷卓云,惊愕的神情中应该也在考虑相同的问题。忽然唐大眼光一闪,神情一变,仿佛想到了什么。他转身和身后的唐残耳语了几句,唐残立即躬身退后,急匆匆地离去了。

雷卓云脸上的笑容忽然不见了:“找你。”

他转头对张辅道:“汉王在军中的党羽,如丘福辈,我们会逐步游说分化他们,今后你一定要加强监视,一有异动,立即予以剪除。”

张辅拍了拍胸口:“放心,包在我身上。”

夏原吉长吐了一口气:“你觉得汉王会找个什么理由留在京城而拒绝去云南?”

蹇义笑了:“你我都知道,以他的性格根本不用找理由,只需要在奏折上写上:我未犯罪,何故发配边疆?诸如此类的就行了。”

张辅一愣:“就这样?”

夏原吉道:“这样就够了。而且如果这样做,反而对汉王是最好的。”

张辅不解,蹇义接过来解释道:“以圣上对自己儿子的了解,汉王这种强横惯了的性格,如果处心积虑地找借口滞留京城不去就藩,反而会引起他的疑心,倒不如这样撒泼耍赖,像是汉王向来不讲理的作风。”

他转头问张辅:“听说当年圣上在浦子口为南军所败被围,汉王率救军赶到,圣上抚其背而言:努力吧,世子多病。汉王因而奋勇向前,大破南军。”

张辅点点头,这故事在军中流传甚广,当然也许是有人故意让它流传开来的。

蹇义叹口气:“这几乎等于对汉王许下了世子之位,可是后来太子在姚广孝辅助下沉着冷静,指挥得当,以万余兵马坚守北平,击退李景隆五十万大军的偷袭,立下奇功。要知道君无戏言,所以到现在要立太子之时,圣上才不得不借解缙之口,以免自己落下食言之名。只可惜了我们的解大才子,从此成了汉王一党的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

夏原吉点点头:“所以,只要汉王没有起兵造反的迹象,无论他如何撒泼耍赖,圣上都会容忍,他越是蛮横,越是说明他眼下没有其他图谋,圣上越是放心。”

马车动了一下,开始缓慢行进。

蹇义看了眼闷闷不乐的夏原吉,忽然问起圣上急着召见夏原吉的原因,夏原吉把宫里的对话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蹇义沉默了一下,道:“还是执意要迁都吗?看来圣上为此准备了很久啊。”

夏原吉道:“迁都一事在朝中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不是什么秘密了,我只是不明白,圣上为什么不计代价地非要迁都?难道真的为了民间传说的建文的下落之谜?”

“也许。”蹇义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不再言语。

建文的生死有很多传说,不过公开谈论一直是禁忌。圣上根本不承认朱允炆的帝位,甚至命令史官取消了建文的年号,把太祖皇帝的年号从洪武三十二年延长到洪武三十五年,更加严禁民间谈论建文,一旦发现都是重罪。他们这些官员也只敢私下在信得过的朋友间略略提及一下。

他斜着眼看了一眼张辅,据说当时建文纵火自焚的时候,护卫圣上进入皇宫的部队就是由张辅带领的,他会不会知道什么情况?不过对这事他一直三缄其口,自己也就不好多问。

张辅知道蹇义在看着他,他装作不知,转头望着车窗外移动的街景。当年他确实看见了一些秘密,但是有些事只能烂在肚子里,绝对不能说的,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这些朋友的安全。有时候,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安全,直爽性格的他要对朋友保守秘密并不容易,很多时候他甚至希望自己从来不曾知道这些秘密。

他不禁想起那句至理名言:无知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