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无缝奔进汗血马的厩舍,飞快地给汗血马套上嘴套,往四只蹄子上套上马鞋,对着汗血马打了个十分古怪的手势,牵着马走了出来。

赵细烛举着草扒子,一步步地沿墙边走着,随时准备一扒打下,突然,他听到了一阵衣风响,猛地回身。鬼手的影子在他面前掠过。赵细烛大喝一声:“你是谁?”鬼手倏然不见。

豆壳儿摇了摇头:“不成。”

“不仅是人,而且还是高人!”

赵细烛道:“有。”

一个老太监托着个银盘,盘里放着一把金子打的天尺,高声喊:“天尺正时——!”洪无常从马蹄袖里伸出手,取过八字形天尺,打开,对着太阳举了起来,眯眼朝着四个方向校验了一会,大声道:“东方苍龙,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南方朱雀,正了——!”

“真话?”桂花看着金袋子的脸。

“知道索望驿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么?”

跳跳爷道:“索大人,你在马神庙里跟曲宝蟠王爷说的那档子事,可是当真?”索望驿一怔:“你怎么知道马神庙的事?”跳跳爷道:“那天晚上,你和曲王爷坐在马神庙里说故事,我就在二位大人的身边。”索望驿怒上脸来:“放肆!本大人的眼睛还在,你要是在庙里,我岂能视而不见?”

赵细烛点了点头。

套爷急声回道:“大管家!请巴老爷成全银子吧!咱们天山草原,多添一匹汗血宝马,那是上天的恩赐!请老爷放吊桥吧,我套爷求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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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细烛苦着脸道:“赵公公,您说,这天下都乱成这样,那些人怎么还想着偷宫里的东西,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

“你是明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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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万鞋道:“他是说,有人盗御马?”

曲宝蟠的声音似乎从鼻孔里发出来:“你后悔送马了?”

赵细烛问道:“二位公公是上驷院的司鞍、司辔吧?”“就是。”驼背公公道,“要不,这皇上的鞍辔,谁能扛出宫去卖了?”

戏棚里,传来鬼手的大笑声。跳跳爷在将各种各样的乐器往身上挂着,对鬼手道,“这些天夜里,可不是月圆的日子,你又上哪去了?”

“明白!”赵细烛捧着画轴,道,“您放心,什么事也出不了!”

金袋子的声音:“巧妹子,出去一回!金爷要跟桂花说会贴己话!……这就对了,把门关上

“不会,一定会变马的。”

金黄|色的阳光从巨大的殿门外射进来,在这位末代皇帝单薄的后背上勾勒出一层浮动的白光。像平日一样,他的脸总是没法让人看清。也许,这就是他的命运。一个被历史唾弃的皇帝,他的脸,甚至他的一切,都已如“烟尘”,他的存在只是一具躯壳而已。

赵细烛几乎要哭了:“记住了,掌嘴三百!”

赵细烛点头。

“哟,是曲王爷啊!”药店门前摆着铜器摊的摊主打来招呼,抱拳拱了拱,笑道,“您赶早又来买马药了?”曲宝蟠笑着回了礼:“一月跑三趟药铺子,都让您瞅在眼里了?哟,您摊上的铜器晃眼哩,好东西!怎么,看今日这街面,不太顺溜?”摊主笑道:“没见刚才大笼子押走了三五个早年的大员么?想必是去菜市口淋血了。”

“他们怎么了?”赵万鞋急声问。

风车道:“你叫什么?”

布无缝道:“等见了你爷爷,就知道了。”

风筝道:“我问你,你和我爷爷认识多久了?”

布无缝道:“远的说,有十年了,近的说,有三年了。”他不再说话,踩着满地牛粪朝马市挤去。

风筝看看妹妹,道:“你相信他的话么?”风车想了想,一笑:“只要是男人的话,我都相信!”

金袋子也出现在马市。他牵着黄毛老马,肩上驮着贼猴巧妹子,在场子里遛达着,看看这马,摸摸那骡,和陌生人说笑着。他身后,几个穿便衣的警察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布无缝也在人缝里注视着金袋子。

金袋子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在人堆里挤着。在一堵墙边,他的黄毛老马站停了,辫子尾根上那扎着的黄布条一甩甩的,撒起了尿。金袋子耸耸鼻,对猴子巧妹子道笑道:“酒香!”巧妹子也耸耸鼻,吱吱地叫了声,把酒葫芦递给了金袋子。

一旁的大树底下,布无缝轻轻地笑了,谁也不知道他是在笑人还是在笑猴。

这几天,风车和风筝都在街面上转着。她们知道,按约定,爷爷在这些日子也该回到马牙镇来和她们会面了。

风车老是嫌姐姐风筝管得多,也就常偷偷地一个人跑到镇外去,不是捉鸟就是抓鱼。这会儿,她从镇外回来了,木片小风车在她的头发上哗哗转动着。

她背在身上的那只大羊皮袋里,塞满了不知从哪儿采来的野花,扎着细腰的绿色布带子上,竟然挂着一条鲤鱼!

“风车!风车!”风筝追来,她背上斜背着一个能夹住七八只大风筝的硬皮夹子,走动的时候那夹子便会轻轻拍打她的后腰,

“风车,昨晚上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夜!”她道。

风车指着腰带上的鱼:“抓鱼去了。你不是说,你梦见爷爷要吃鱼么?”

风筝笑:“你真傻,那是梦!”

风车道:“告诉我,你真的梦见爷爷要吃鱼?”

“真的梦见了。”

“爷爷从来不吃鱼的。”

“可爷爷在梦里说,他想吃一回鱼。”

“只要爷爷想吃鱼,我就把这条鱼养起来,等爷爷回来的时候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