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妙容毕竟是武将之女,比寻常姑娘彪悍许多,险些就要给他一顿好揍,没好气道:“你说你要怎样才能不缠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营外马嘶声声,她立即起身,还没出帐门就看见卫屹之翻身下马,大步走来。

这二人不是对头吗!

司马霆守在阖闾门外,这几日没睡过好觉也没吃过好饭,人都瘦了一圈,再想想父皇还生死未卜,母妃被困宫中,对谢殊的恨意就又浓了几分。

谢殊点点头。

谢殊动了动胳膊,抽了口气:“就是疼啊。”

苻玄忍不住笑起来:“一只兔子而已,对郡王而言还不手到擒来?”

使臣定的是桓廷,不过谢殊又派了沐白跟在他左右,提点虎牙的事就交给沐白来做。

沐白比他还想哭,公子你叫我去找人的时候可没说是为了这个啊!

裴珺哪里知道自家兄弟做的荒唐事,很热情地将二位重臣引去府邸安歇,路上见丞相态度冷淡,武陵王也神色不佳,还以为这两个老对头路上闹了分歧,更加小心伺候,不敢怠慢。

丞相你太坑人了!

这种当众挑选美人的事情贵族之间并不少见,可当众挑选一个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顾昶诧异道:“他知道是我们干的?”

襄夫人对他怒目而视:“此次去会稽你可以见着王家表亲,多好的机会,到时可一定要看一看王家可有已及笄的表妹,若没有,其他世家女儿也多多注意一下。你难道真要为娘等孙儿等到老眼昏花不成?”

沐白打小在谢家长大,知道的往事可比她多多了。按他所言,这个谢冉进府时,她的父亲已经踏上炼丹求仙的不归路,谢铭光之所以把这孩子抱回来,也许是打算让他接自己手的吧。

谢老丞相不愧天下第一大佞臣,只剩一口气了也硬吊着跟皇帝耗,叫谢家的心腹官员每天轮着番的骚扰皇帝,折子一封一封地递,前赴后继,不屈不挠。

他命侍卫放了苻玄,又与卫屹之和谢殊分别拱手致歉:“本相也是为秦国安定着想,所以见着与叛贼一模一样的人自然多心,还请二位不要介意。”

“安丞相忠心为国,本相钦佩。”谢殊还了一礼,随即吩咐谢冉道:“今晚在相府设宴,本相要好好招待安丞相和各位使臣。”

安珩笑着道了谢,领着人离去。

登上车后,他又看了一眼并肩站着的谢殊和卫屹之才放下车帘。

秦国如今东极沧海,西并龟兹,南包襄阳,北尽沙漠。东北、西域各国都与秦交好,只有东南一隅的晋国至今不肯低头。

他连日来观察晋国官员,发现上层之间似乎缓和了不少,并不像传闻中那般世家争斗不断。外界也传闻这二人是敌对关系,可今日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安珩摩挲着腰间玉佩,呢喃自语:“若这二人都在我秦国该多好。”

这次苻玄出门是襄夫人的主意,她压根不知道苻玄底细,要出门上香就和往常一样将他叫上了。苻玄也无异议,本以为小心避开官署就好,没想到安珩等人恰好就在街上乱转。

卫屹之回去的路上少不得要好好与母亲说一说,但他是怀着私心的,很快襄夫人就听出来了。

“好了好了,你三句话里有两句话都是多亏谢相,我知道又欠他一个人情了还不成吗!”襄夫人气呼呼地别过脸。

卫屹之笑道:“母亲别生气,我也是希望您能少一些偏见,谢相虽然是谢铭光的孙子,可和他的为人完全不同啊,这些日子以来您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襄夫人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穆妙容虽然把谢殊的话听进耳去了,却还是没有将自己要回宁州的事告诉桓廷。那段骄傲的人生过去了,这段时间以来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世态炎凉,她也没心思涉足什么儿女情事了。

襄夫人得知她要走,还以为是自己这段时间忽略了她的缘故,后来听她再三解释是为了父亲的事才放下心来。相处久了当然有感情,她特地叫卫屹之调派人手护送她,义愤填膺地道:“你那群亲戚不认你,我认你,去宁州看过兄长再回来,大司马府自有你住的地方。”

穆妙容含着泪点了点头。

出发当日恰好是秦晋两国正式商谈协议的日子,卫屹之一早就要去官署,不能亲送。他派苻玄带足人手护送穆妙容上路,正好也能将他调出都城一段时间。

穆妙容被婢女搀着登车之际,转头远远看了一眼卫屹之,他已登上马车,放下车帘。她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

连身边婢女都为她不值,这样一个绝世大美人,武陵王居然连多看一眼都不曾给,这什么世道?

马车朝西明门驶去,之后再出西篱门,便可直出城外,往宁州而去。哪知刚出西明门苻玄就叫停了。

“怎么了?”穆妙容揭开帘子,就见远处桓廷打马而来,锦袍绶带,顾盼神飞。

“你怎么来了?”

“陪你去宁州啊。”

“你……你不是要成亲了吗?”

桓廷一脸坚定:“谁说的!除了你,我谁也不娶!”

在场的人都悄悄憋着笑,连婢女都忍不住了。穆妙容俏脸涨得通红,瞪了他一眼,甩上帘子,坐进车内去了。

桓廷毫不客气地朝苻玄挥挥手:“走吧。”

苻玄打马凑近,揶揄道:“桓公子时机掐的真准。”

桓廷嘿嘿低笑:“谁让我有个好表哥呢。”

他的好表哥这会儿正坐在官署中一丝不苟地看着安珩递过来的协议文书,与她所想的没什么差别,其中所涉及的都很表面,基本上就是互通有无的事,关于长期停战和两国边防等敏感问题全都一概略过了。

谢殊看一眼安珩,他似乎很喜欢颜色艳丽的服饰,今日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胡服,坐在对面想不惹人注意都难,此时正与身边的使臣说着话,那双眼睛眼角微挑,微微一笑看似多情,敛去笑容又多了几分压迫。

她又侧头去看卫屹之,他也看完了协议,与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安珩坐正身子,问谢殊道:“谢丞相可还觉得有问题?”

“有。”谢殊将协议文书放在案头,看着他道:“本相要加一条,以后边境若再有晋国平民被秦兵所俘或者所劫,秦国有必要赔偿,晋国也有权利申讨甚至出兵。”

秦军狡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安珩难得露出讪讪之色,但很快就隐去:“本相可以答应,不过本相也要加一条,晋国在和秦国缔结和约后,不可再与吐谷浑结盟。”

就知道他们是抱着分化晋国和吐谷浑的目的来的。谢殊笑道:“这也不难,只是用词错了,应该是晋国和秦国缔结和约期间,若是秦国破坏了和约,总不能让晋国墨守成规,坐以待毙吧?”

安珩笑了两声:“谢丞相真是太会开玩笑了,哪里会到坐以待毙的地步?”

谢殊但笑不语。

和约缔结,天色将晚,两国丞相一同步出官署,去皇宫参加皇帝赏赐的晚宴。

安珩登车前笑看一眼谢殊,有意无意道:“若谢丞相去秦国,应当会更有作为才是。”

谢殊几乎立即就道:“那安丞相是要把丞相之位让给本相不成?”

安珩一怔,继而大笑。

皇帝对秦国多方戒备,连带着对安珩也没什么好感,接见安珩时几乎没怎么说话,都是安珩自己在说。到了晚上的宫中宴会,更加冷淡。当然多少也是因为如今身体大不如前的缘故。